原标题：【专访】导演饶晓志：喜感都带有心酸，39岁的自己在《人潮汹涌》中与27岁碰撞
《人潮汹涌》剧照随着2月12日大年初一《人潮汹涌》的上映，导演饶晓志将完成他的电影导演生涯的“三级跳”。
2016年上映的《你好，疯子！》，是他首次独立执导完成一部院线电影，豆瓣6.9分和1568万的票房并不算亮眼。2018年上映的《无名之辈》，是他的一次“翻身仗”，豆瓣8.1分和近8亿的票房，让众多观众记住了这位擅长拍摄小人物的导演。
不过很明显，《无名之辈》取得如此票房成绩实属意外，该片上映的11月16日只是一个最为普通的周末，并不是任何一个具有值得票房野心的商业大片会提前选定的好档期。最终的票房逆袭，在近几年的中国内地票房市场里，都是津津乐道的市场奇迹。
《人潮汹涌》则完全不同。虽然影片在2020年1月初杀青时，并没有确定将进入2021年春节档厮杀，但在2020年10月首次定档时，就宣布进入春节档。
毫无疑问，在新冠疫情的影响下，2021年春节档有望成为竞争最为激烈的年度最大档期。不仅有早早定档的《刺杀小说家》《侍神令》《你好，李焕英》，还包括从2020年春节档改档的《唐人街探案3》。《人潮汹涌》进入这个档期进行厮杀，一定程度上已经成为一种肯定：他是当下中国电影市场最会拍商业类型片的年轻导演之一。
《人潮汹涌》的故事核心，在于两个身份迥异的人——刘德华饰演的周全和肖央饰演的陈小萌——因为意外交换人生，彼此在全新的生活中，找到自我内心所认定的幸福。正如影片一直主打的Slogen，“换个活法”。
这部影片改编自日本电影《盗钥匙的方法》，但这个故事与饶晓志27岁写的一部电影剧本《爆胎》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在《爆胎》里，一名落魄舞台剧演员与一名富裕的房地产商长得一摸一样，通过一场爆胎的事件两人相逢，生活压力都很大的两人选择交换人生。39岁的饶晓志执导《人潮汹涌》，某种角度上与片中发生的故事非常相似，正是39岁的和27岁的自己进行了一种创作上的碰撞。“39岁承载着27岁的记忆，这方面可以形成碰撞。就像片中周全到陈小萌那儿，会找到什么呢？找到可能他成为现在的自己之前的一些东西，那种冲动、拼劲，还有柔软的、不那么世故的。这也是我做这个项目觉得有意思的原因。”
《人潮汹涌》剧照另一个刺激饶晓志创作的原因，是因为陈小萌本身是一个群演，片中有不少需要两人讨论演技的片段，对“话剧人”出身的饶晓志来说，这是他最熟悉也最擅长的一种类型。“本来我们做剧场的就喜欢聊这些，都是我的兴趣点。”
在《人潮汹涌》中，饶晓志充分利用了刘德华的身份，让他在片中不仅是周全，一定程度上还可以是刘德华自己。有众多的表演的桥段，都是对他过去经典影片的片段的一种致敬。他透露，观众在大银幕上看到的不仅是周全，还有很多刘德华自己的影子，这会是此前几乎从未在大银幕上有过的观影体验。
大年初一即将到来，《人潮汹涌》的预售并没有达到很好的成绩，在春节档七部新片中排名第六。但这样的对人生错位的讨论，以及具有戏剧性的演员之间的对话，或许有机会在上映后凭借口碑和“玩梗”进行逆袭。“《无名之辈》刚开始内部放映的时候，影评人看片都挺冷静的，真正的笑是从观众那儿出来的。可能从不同身份、不同位置去看《人潮汹涌》，也会触动（观众们）不同的笑点。”
界面文娱对话饶晓志：
界面文娱：我们知道这个故事改编自《盗钥匙的方法》，这里面是什么样的内容，让你希望可以将其改编拍摄成为自己的电影？
饶晓志：我刚做过两部电影，还不能被定性。我做完《无名之辈》，不是说要一直做这样的特殊小人物的故事，或者多线叙事故事。恰好2019年他们拿到这个版权来找我的时候，我立刻联想到了自己在2007年自己写的剧本《爆胎》。
《爆胎》的故事，围绕着一个房地产商和一个剧团演员，他们长得一模一样。为什么叫《爆胎》呢？是因为他们在各自的生活力都压力快爆棚了。他们在一次车辆爆胎的机会下见了面，因为长得一摸一样，有钱人就想跟这个演员交换人生，自己想放松一下。后来他们就在各自的生活里，找到丢失的东西，跟《盗钥匙的方法》有些异曲同工的地方。
这个最初打动我的点，就是39岁的我找到了27岁的故事，有这个可能将它再做出来，这本身就是一种碰撞。另外，原版电影里还有一些间离的表演风格，或者对于表演的探讨，这些点很有意思。本来我们做剧场的就喜欢聊这些，都是我的兴趣点，我就决定做这部片子。
界面文娱：片中这两个身份不同的人的命运纠葛在一起，跟39岁的你做了27岁的故事这种碰撞也有所相似。
饶晓志：或者说这也是一种碰撞。什么意思呢？片中两个人不同的身份，一个人努力上进，一个不得志、堕落。后者有点像我27岁做电影的时候，很迷茫、没有成功。37岁的我可以做了。如果围绕一个人来看，他可能是（一个人）在两个人生阶段的碰撞。比如肖央饰演的陈小萌，就是刘德华饰演的周全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之前的人生阶段。就像我，27岁我觉得做什么都不顺、很迷茫，39岁现在不是说什么都顺，但至少比那时候努力一些。这是很奇妙的地方。
《人潮汹涌》剧照界面文娱：对当下很多年轻人来说，可能在事业的起步阶段都会遭遇很多打击，都会有一些很丧、很颓的阶段。片子是不是对这样的情绪也有所描述？
饶晓志：如果用时代来划分，是不是因为我们年纪大，所以觉得年轻人很丧呢？倒不是因为我年轻时也很丧。年轻的时候会抱怨，觉得生活和事业（不够好）、伯乐没出现，或者我这么有才没人发现我？特别在演艺圈和创作圈，特别容易出现这种心态，因为不管从表演还是创作上，都会觉得自己是很有才的人。
界面文娱：对你来说，是不是27岁做《爆胎》是陈小萌的心情，39岁来做《人潮汹涌》是带着周全的心态？心态上的变化，所做的故事的落点和表达，会有什么不同？
饶晓志：有点这个意思。肯定不一样，那时候对房地产商的生活都想象地十分幼稚，知道的都是一些道听途说。27岁的时候，对人的成功、人的际遇，包括城市的氛围，都还不够了解。那时候我来北京才六、七年，很多想法都是单方面的。39岁当然会不一样，但39岁也承载着27岁的记忆，这方面可以形成碰撞。有没有可能丢失一些27岁的东西呢？也可能会。就像片中周全到陈小萌那儿会找到什么呢？找到可能他成为现在的自己之前的一些东西，那种冲动、拼劲，还有柔软的、不那么世故的。这也是我做这个项目觉得有意思的原因。
界面文娱：现在的你回过头看27岁，会对当时的际遇、怀才不遇的心情有一种新的看法吗？是否觉得那时的自己应该更早看清这些迷惑？
饶晓志：其实没看清才是对的，看清就太少年老成了，可能就不拼搏了吧。人有时候需要这种迷茫的，需要把自己逼到一个份上，才会做出改变，我们叫“换个活法”。如果年轻时候我都清楚，觉得没事不着急，你28岁就能拍话剧、35岁就会拍电影什么的（就完蛋了）。就算是现在，我真有机会碰到27岁的自己，也没什么可透露的。除非有什么特别遗憾的事，其实我这10年也没什么特别遗憾的。
《人潮汹涌》剧照界面文娱：要让《人潮汹涌》被更多普通观众所接受和喜爱并不容易，可能之前你的《无名之辈》那种风格更容易被接受。你做了哪些改编让大众更能接受？
饶晓志：我的幽默喜感通常是来自于人物的行动线上，我们设置的情节不会跳开人物情景和目的，所以片中的喜感是带有心酸的。或者拿《无名之辈》举例，讲的是心酸的喜、温暖的喜，那种幽默不是段子和笑话。《盗钥匙的人》的喜感更冷一些，我们《人潮汹涌》要稍微更具喜感一点。
其实《无名之辈》刚开始内部放映的时候，也没多少人笑，影评人看片都挺冷静的，真正的笑是从观众那儿出来的。可能从不同身份、不同位置去看《人潮汹涌》，也会触动不同的笑点。
界面文娱：在片中的一些桥段的细节设置上呢？会做成什么样子？
饶晓志：主要还是改变演员的说话状态、表演，还有对角色身份的改编，比如日本有黑社会，我们中国没有，我们就不会有黑社会买凶杀人这种设置，改成了因爱生恨的火锅店女老板买凶杀人的故事。这里面的每个人都是被生活伤害过的普通人。
界面文娱：《人潮汹涌》是你执导的第三部电影了，还会保留一些当初拍戏剧的习惯吗？
饶晓志：当然会有，比如每场戏开拍前我都会提前预设他们要走的戏，他们来了后必须先走一遍戏。还有一些可能就是惯性的创作方法、对表演的认知，比如我喜欢的表演是什么样的。其实每个导演都不一定的，我是习惯做演员镜子的那种。我不喜欢让演员看监视器回放，当然我不拒绝，但我不喜欢，我希望他们从我这里得到反馈，得知自己表演上的问题。除非有些确确实实需要他们看，比如从那边走到这边会稍微挡住什么之类的卡位的问题。从表演角度来说，他们所有的调整，不管是之前的电影还是现在拍的，都习惯让自己成为演员的镜子，就像在剧场里表演一样，没有监视器。
界面文娱：《人潮汹涌》的制片人曾形容，这部片子更像是你创作主干中所分出来的小枝丫，你的主干在未来会如何成长？
饶晓志：某种意义上确实是，《人潮汹涌》确实不是我们一开始准备做的下一部，是“插队”的项目。后面我们计划拍一部关于翻译官、外交官撤侨的故事，在影视工业上有着比较严谨的视效要求。一名文官、一个小人物，要经历很多大的场面，还有边境、战争这种比较恐怖的经历。从工业制作上讲，大体量的电影，但也是一个现实主义电影。
往下走，我还是顺着对故事的兴趣去做。对类型我从来没有特别的挑剔，未来可能会拍科幻片、武侠片。武侠片，我可能拍一些有点别的意思的故事，可能是有点现代。我的科幻片可能会带有一些我喜欢的东西，比如从小人物出发，找到感兴趣的故事，科幻只是故事发生的年代、类型和载体。这个是很笃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