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女rapper薇娅的身价是如何坐上火箭的?
图源:摄图网编者按: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Vista氢商业(ID: Qingshangye666),作者桃之,创业邦经授权转载。
当大部分人还在回味春节假期不想上班的时候,薇娅发了条视频,回顾来过她直播间的明星,如同交上一份光彩熠熠的工作总结。
她的生活里就没有春节假期的概念,不停直播,还在春晚之前先在央视表演了四个小时的带货。
在平行世界中,可能有无数个失败形态的薇娅:出一张专辑就销声匿迹的歌手,在疫情中服装店倒闭的中年女老板,没熬到红利期就放弃了的主播。
但在我们身处的这个世界,我们或者围观、或者亲自参与了薇娅的成功。
这份成功体现着不同互联网进程中人与“系统”的关系,也几乎是一个人能达到的极限。
有才能的人,比普通人更容易为梦想窒息,因为他们往往更自信觉得自己可以。
让薇娅走了一段弯路的梦想是当歌手。
李宇春在湖南台拿到超女冠军的2005年,薇娅在安徽台的选秀比赛《超级偶像》拿了冠军,张杰和许慧欣给她颁奖。
那时她还在用黄薇这个本名,初舞台选了王心凌的《爱你》,和队友穿着大红大绿的学生服跳舞。
比赛完她就成功签约到选秀的联合主办方环球唱片,跟张学友和陈奕迅成了同事。
但按照公司规定,她作为新人要先去做艺人企宣,给各大网站发通稿;还干很多杂活,陪张敬轩录过节目,还给当时爆红的薛之谦买过衣服。
这份工作光鲜亮丽,但薇娅每天如坐针毡。被要求“多栖发展”去试戏,去和周杰伦林俊杰拍广告;也被盯着必须穿什么衣服、不能吃什么东西。
就是离歌手梦越来越远了。
只待了一年,她就换到天浩盛世公司,跟两个说唱老哥搞了个组合THP,摇身一变成了女rapper。
这是一个跟如今“带货AI”薇娅截然不同的形象。
她那时相当有个性,艺名叫“THP魅惑-Lil V”,充满非主流气息。
甚至因为过于有个性,MV遭遇禁播。当时有乐迷认为,这是第一支公司花大钱制作的嘻哈MV,是“国内嘻哈乐的里程碑”,比《中国有嘻哈》早了十年。
即使如此,薇娅很快还是放弃了。她在自传中写了原因:“这份工作中有太多因素不受我控制……而且这个行业并不是一条路拼到底就能做出成绩来,有太多勤奋努力、才能出众的同行勤勤恳恳却销声匿迹。”
只要不能对自己的生活有完全的掌控权,她的不安全感就会上涌。
她回到自己熟悉的服装老本行,这件事不用等待、很有逻辑,而且在21世纪初,那个遍地都是没被满足的需求的年代,只要肯动脑筋和下苦功,生意不会差。
薇娅把这两项都做到了极致。
她和当时的男朋友、现在的老公董海峰从刚开始做生意就很会抓机遇。
在03年非典的时候,用极低的价格在北京动物园批发市场包了一个位置很好的档口;又在08年奥运会时察觉到进京物流受阻,迅速把生意搬到西安。
他们可能是最先开创“男装女穿”风潮的人,买回男款最小号,给薇娅搭配一整套穿在身上,总能成为爆款,跟市场里其他从杭州、广州批发回来的女装风格完全不同,特别吸引附近北京舞蹈学院的学生。
他们后来把这种风格带到西安,门头用Led粉灯,店内装修都用黑色系,就更显得稀奇。第一天生意就回了本,后来又接连开了六家店。
市场里别的商家都只做批发,下午就嗑瓜子闲聊,碰上散客来询问都懒得搭理,嫌量少、麻烦;只有他们的店热情接待散客,后来零售营业额甚至超过了批发,占到店铺总收入的60%。
因为薇娅身上穿的主推款经常一天卖上百件,他们俩也开过自己的厂子。
薇娅在自传《薇娅:人生是用来改变的》一书中回忆,每晚盯着工作出货时,他俩就在工厂门口买一屉杭州小笼包,坐在台阶上边吃边计划明天该做什么。
半夜等到货出来,早已没了公交,他们就把货装到三轮上蹬回家,睡到凌晨三点半,薇娅起床化妆,准备去开店。
她就像《阿飞正传》里张国荣讲的那只无脚鸟,“只可以一直飞啊飞,飞到累的时候就在风里睡觉”。
其实在靠直播火起来的十几年前,从薇娅16岁第一次离开安徽老家到北京闯荡开始,就一直是这样不分昼夜的节奏。
她那时借住在郊区的亲戚家,每天要挤四小时的公交,下车直想吐。
在自传中,回想起柜台“穿版”的工作,她也觉得那会儿真苦。她要展示的服装都是下个季度穿的,所以经常在最热的七八月裹着秋天的大衣,连续站六个小时,不停给客人介绍。
她也不断表达:“我不怕累,只怕没有机会。”
但这份励志恐怕绝大多数人受不了——仅仅是“每天凌晨四点爬起来化妆”这一项准备工作,就足够让所有女生感到窒息了。
她选了条难走但可控的路,一直爬到顶点。
2020年,当她以全年202亿的脱水业绩成为绝对的第一带货女王时,那个曾经冷落她的娱乐圈已经围着她转了。
正如她老公十几年前曾经是林依轮背后无名无姓的伴舞,如今已是签下林依轮当主播的公司老板。
众多明星争着在她直播间露脸,她也是第一个在直播间卖电影票、做影视综艺宣传的主播。
她跟其他明星一起上播,除了用变声话筒等小道具活跃气氛、劝嘉宾多吃她准备的果盘和零食,在交谈的时候有时会显得尴尬,跟对方不在一个频道上。
最典型的就是大张伟来当嘉宾的时候,她多数时间只能在旁边笑,但接不住梗。
薇娅:“我是听你的歌长大的。”
大张伟:“那恭喜你长大了。”
薇娅:“大老师来我心理压力特别大,怕你说话我接不住。”
大张伟:“我又不是你儿子,你接我干嘛?”
……
薇娅身上没有大张伟那种娱乐性和明星感,她也经常在采访中总结“我是个无聊的人”。
但这些都不重要。
就像陈思诚带着“唐探3”来她直播间宣传时,薇娅问他“为什么选择来到这里?”陈思诚很直白地说:“因为你红。”
2020年,薇娅又出了一首新单曲《晚晴》,上线后很快在网易云冲上周榜前三。
这时谁也不会再想起当年那个偶像练习生黄薇,或者说唱歌手Lil V。
人们只会联想起马云找王菲合唱《风清扬》的样子。
薇娅常被叫作“时代选中的人”。其实时代选中过很多人,但至今只剩薇娅“幸存”。
那时候,时代给予的红利比任何选秀比赛都公平。
但机会摆在眼前,能不能看到、敢不敢要、拿到手里是否承受得住、能否在当前优势的助推下成功吃到下一波红利……每一关都得脱胎换骨,九死一生。
2016年5月,薇娅全家到惠州准备开始多年未有的假期,结果这时接到了淘宝客服的电话,邀请她直播。
薇娅心想“淘宝开的直播肯定不是娱乐型的,一定和店铺有关,能带来流量”,于是立刻答应要做。
对方在电话里给她讲了规则:每天必须至少坚持两小时,如果断一天,就会被取消直播权限。
她就在惠州的酒店开了第一场直播,然后很快提前结束假期飞回广州,日复一日上播,有时推荐服装,有时就硬着头皮跟人尬聊。
那也是淘宝直播业务上线的第一个月。
最先开始电商直播的,其实是当时最热门的导购网站“蘑菇街”,之前它通过引流到淘宝,一年就能拿走淘宝几个亿的佣金。
导购网站壮大起来开始威胁电商的利益,淘宝决定不再扶持蘑菇街,他们被迫转型才想到直播的主意。
看到蘑菇街的直播起了效果,两个月后淘宝就正式入局。
又过两个月,当时的淘宝直播负责人古默举办了一场叫“连秒10小时”的直播比赛,比拼一小时内的下单量。
《人物》对薇娅的专访记录了这个比赛的细节:邀请的10位参赛主播里,别人都是当时淘宝的头部红人,只有薇娅一个腰部卖家,完全靠连续上播的时长挤进了名单——当时张大奕已经很红,但因为只直播过一次未能入选。
结果薇娅的战绩远超第二名,好到让古默觉得她在作弊,他直接联系上薇娅,第一句话就问“你是不是刷单了”。
其实只是薇娅和董海峰把线下店的经验搬到了直播中:为了节省换衣服的时间,他们就给薇娅搭配一整套,从服装到配饰全都能下单。
从那以后,薇娅的直播间和淘宝直播的系统互相助力,变现效率越来越高。
据《人物》薇娅专访,董海峰为了增加直播期间的转化,想了一招:只有直播期间跟客服“打暗号”才能享受降价,其他时候是原价。
这是如今看来最基本的操作,但当时淘宝的技术还不支持自动处理,他只能一个个手动改价,“(打字)打得手断掉了”,用这种硬拼的方式把淘宝分配给他们店铺的流量更多地变现,也自然享受到了更多的流量倾斜。
后来薇娅创造过卖皮草“一夜赚一套房”的神话,这才真正出圈吸引大量人开始做主播;
她也在刚开始卖食品时被观众看笑话,说“怎么会有主播在卖米”,但她难受完还是坚持做,直到把直播间做成百货商厦,“负一层到最顶层的东西都能卖出去”。
淘宝直播也从APP里刷不到入口的小项目,成为全天候霸占最重要资源位的核心业务。
而那资源位上往往出现的是薇娅,总是扎着高高的马尾,气色好到根本看不出每天至少工作到凌晨四五点。
系统里最拼命的追随者,逐渐成为系统本身。
薇娅的同事们办公桌上总有这些东西:永远拆不完的样品,永远来不及吃的营养补剂,永远不关机的电脑和几千条未读消息。
每晚四小时直播算是一天的开始,凌晨下播跟着薇娅开复盘会、挑选新品,经常在后半夜准备会客和采访。
员工们的另一半,要么忍受异国恋一般的时差,要么干脆也加入这家公司。
每到“双十一”等重大电商节点,所有人都变成无脚鸟,在大量的快递箱和堆满样品的货架间飞来飞去。
同时,公司里挂满“双十一创奇迹,买房买车都随意!”这样直白的标语。
想跟随这位第一主播,需要考虑的问题不是“我还有机会吗?”而是“我能不能连续熬夜,甚至熬通宵?”
最初发掘了薇娅的古默如今已经是薇娅经纪人兼公司高管,他经常感叹“薇娅太能熬了”,和爱说话、爱折腾一样,都是薇娅明显异于常人的天赋。“想拍到薇娅疲惫的照片,几乎是不可能的。”
薇娅至今仍然是公司里最拼命的人,各个业务都在操心,常在临近开播的时候带着满胳膊口红试色,匆匆往嘴里扒拉两口新品,同时用1.5倍的语速指出同事的疏漏。
有人扛住了这种填充进生命每一秒钟的压力,有人身心俱疲地离开,更多人给这家常年招聘的“直播界大厂”投着简历。
所有想赶上风口的人,都马不停蹄地困在系统里。
薇娅这两年总提到,自己停播一天,背后的几十家供应商工厂就要停产十几天,可见她的绝对地位。
这样又如何?她也无法得到什么特殊的宽待,只会因为和直播体系紧密的绑定,而更加深入地自我剥削。
《我见View》在给薇娅拍摄的纪录片中捕捉到这样一个场景。
在一个会议上,薇娅被通知双十一的前后两天,官方要求必须完成0点到2点、1点到4点、7点到24点的每天三场直播。
她仰头叹了口气,明显露出疲惫的表情。
她很快问:“大家都这样吗?”
得到的回答是“只要在前三的主播,全部要All in”。
薇娅显而易见地失去了自由的时间,也在失去犯错的余地。
她最大的“黑历史”之一,就是在直播时提到“我绝不会说一款洗面奶好用死了”,被质疑内涵李佳琦。
事后道歉时,她说模仿的“那位朋友”是张大大,不是李佳琦。网友们并不买账,并且继续指责她道歉时读稿,没有诚意。
而诸如产品质量差、货不对版等大小“翻车”事件更是不时上演。
关于“薇娅崩溃”的话题也多了起来。其中被讨论最多的,是她在直播时给大家看女儿抱怨她的微信,女儿说“每次放学,每个孩子都有妈妈接回家,就你不接我”。
薇娅说:“我觉得很心酸……但我自己选做全品类,我一定要把它们播完。”
不到一分钟,她擦完眼泪抬起头:“好了我们继续抽奖,对不起大家。”
头部主播的奇迹和他们付出的代价总在被讨论,而绝大部分腰部、脚部主播的挣扎和内卷无人知晓。
根据淘宝平台的数据,去年疫情最严重时,平均每天新增3万多家淘宝店铺,开直播的电商增加700%;除了淘系,各大互联网平台相继入局电商直播,就连做游戏和秀场直播的平台也不例外。
据一条报道,如今的淘系平台规则是新人必须连续播至少半个月、每天至少四小时,才有可能得到“浮现权”——顾名思义,仅仅是个被推荐的机会。
文章中受访的一位小主播参与了天猫推出的综艺《爆款来了》,跟其他几十位同样“查无此人”的主播PK带货。
这场“主播101”综艺做了两季,只在豆瓣上获得2000多条评价,但仍然是许多主播求而不得的露脸机会。
一些直播机构用互联网公司常用的“A/B test”去摸索平台算法规则。两个主播互为对照组,只在直播间标题、图片等小细节上做改变,看哪边流量更好,就批量复制到更多主播身上。
系统愈发成熟,系统里面人的异化程度也愈发深刻。
连消费者也一样,在主播喊“不要睡觉”的声音里强打精神,跟随“3、2、1,上链接”的号令一遍遍冲刺,让整个循环加速。
在几乎所有关于薇娅的公开采访中,她的表现都非常得体,偶尔透露的焦虑和无奈也在理性可控范围之内。她始终是她应该是的样子,完美到有些乏味。
但有一个值得玩味的例外,就是《十三邀》,因为提问者许知远是个不用淘宝的人。
因为他的在场,我们才久违地思考那些消费之外的问题:
我们为什么热衷消费,为什么需要把精神性寄托在具体的物质上?为什么除了消费,我们如今再难找到其他证明自我的方式?
薇娅和许知远站在系统内外的两极,一个成功适应并影响了时代,一个希望在自己身上克服这个时代。
而绝大多数普通人夹在中间浮沉,没有办法逐浪潮头,却不甘心始终埋没在浪底,同时感受着过劳和徒劳。
但比起薇娅们,普通人也拥有更多暂停的权利,偶尔站到“劳作——消费”的循环之外,去看看生活是否有另外的可能性。
就像《倦怠社会》里写到的,就算倦怠感难以避免,我们仍然可以停下来,“在下午的阳光里坐着,交谈或沉默,享受共同的倦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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