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静
记忆里,母亲常说:“你爸做的蒸卤面很好吃,我是做不出来的。”
记忆里,每次我端着盛满蒸卤面的碗去邻居家里,邻居总会问:“你爸做的吧?你爸做的蒸卤面可好吃了。”
一把细面,三五片五花肉,就能做出来一碗香喷喷的面,再配上长豆角、黄豆芽、蒜薹、芹菜,就成了一碗地道的河南蒸卤面。父亲做的面没有复杂的食材,对我来说却是世间美味。
在我的记忆中,家里的厨房是父亲的天地,不管是清晨,还是傍晚,在厨房为一家人做饭的那个忙碌身影总是他。从小到大,吃过父亲做的很多饭菜,但唯独对父亲做的蒸卤面有一种别样的感怀。
小时候,父亲总是会默默坐在一旁,看着我把面吃完。他话不多,但总会嘱咐我上学的路上小心,认真学习,上课不要打瞌睡。都说美好的一天从早餐开始,我美好的一天从满含父爱的一碗面开始。小时候懵懵懂懂,只知道面很好吃,狼吞虎咽把面全都吃进肚子里,然后自豪地在父亲面前拍拍自己圆鼓鼓的肚子,一脸满足。直到现在,我才对父亲做的面有了更深的感触。
今年是我到图木舒克市的第八个年头,在脑海中细细寻了一番:上次吃父亲的蒸卤面是多久以前的事?似乎那已是一个遥远的年代,是3年前休假探亲的时候吗?还是5年前回家的那一次?身在异乡的我时常怀念父亲做蒸卤面的日子,也怀念年幼时肆意在父亲温暖的臂弯里撒娇玩闹的场景。
父亲的蒸卤面,究竟是什么味道呢?
于是,我开始回忆父亲做蒸卤面的程序,循迹着模糊的记忆,准备好食材,期待着充满家乡和父亲味道的蒸卤面如约而至。然而,当蒸卤面出锅的那一刻,“卖家秀”和“买家秀”的既视感扑面而来:面条都粘连在一起。我尝了一口,简直令人难以下咽。连续几次尝试,都以失败告终。原来在我心里最简单的蒸卤面,做起来那么不容易。
我在微信上向父亲抱怨,自己做的蒸卤面为何和他做的不一样。父亲笑着回复:“要选择较细的面条,形状不是扁形的,是圆形的;要看着时间,开锅蒸20分钟,时间不要长了,也不要短了;肉要选择五花肉,肥瘦相间的那种,把炒好的菜和蒸好的面搅拌均匀,记得把芹菜捞出来,不然上锅蒸的时候芹菜蒸得太软,口感不好……”
在简单的一碗面里,包含了父亲对我满满的爱,他对食材的选择这样“挑剔”,对时间的把握这样精准,对不同蔬菜的口感这样在意……这一刻,我明白了父亲的蒸卤面为何那样美味、那样独一无二。
尼格买提·热合曼在《一夜长大》中提到:“父母的情,是还不完的,父母子女之间,也许就是靠这一笔笔的债,你还我、我还你地欠下去。这账没法算清楚,还债也不是目的,只能在每个人不长的生命里,尽可能地补偿,以爱之名。”
在我而立之年,在我为人母之后,在我独处他乡时,我对父母之情,特别是对父亲那深沉的爱,有了更深的体悟。父亲的爱,本不是天经地义,却是心甘情愿,在悠长的岁月中无声地付出。我也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父母情,还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