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斯文的运动。
用手，注意不是用嘴，接住别人扔来的飞盘。这就是飞盘运动。4月的深圳湾体育中心和以往一样热闹。以前，4支足球队会在这里捉对竞赛，瓜分这个标准的11人足球场。当时代周报记者实地探访时，发现这个场景变得有点不一样：飞舞的“主角”呈凹凸的波浪形——盘子在两侧空中飞来飞去，足球则在地上，场上的人们各自追逐自己的主角。空中的“主角”似乎带来了更多欢声笑语。飞盘漫天飞舞，时不时有人被盘子砸到，爆发阵阵欢笑。这个体育场标准的11人足球场已经被划分成三块，除去中间部分用于足球训练，一左一右两块都被飞盘俱乐部承包了。“现在每周二至周六晚上，同时段有3、4家飞盘俱乐部订场。今年玩飞盘和踢足球的人订场情况能达到四六开。”深圳湾体育中心足球场预定负责人王先生提醒时代周报记者，如果想预定足球场玩飞盘，要提前一周。据小红书发布的《2022十大生活趋势》，在过去一年里，飞盘相关内容的发布量同比增长6倍。从“这不是狗玩的”的质疑，到与世界第一大运动足球争夺场地，也许在大众视野中还没有飞盘运动这个名词，但这项没有裁判，强调团队协作的运动，某种程度上契合了当下年轻人尤其是00后的性格和诉求。在疫情和综艺节目的催化下，飞盘运动以年轻人社交手段的方式，挤进了传统的运动市场。外国人爱玩飞盘运动最早可以追溯到公元前8世纪，古希腊人的铁饼比赛。20世纪40年代，一位美国发明家以飞碟的灵感研制出一款塑料圆盘玩具，自此飞盘运动有了专业设备。20世纪70年代，八所高校在耶鲁大学举办首届美国大学极限飞盘联赛。随着赛事规模的扩大，后来更名为美国极限飞盘锦标赛。至此，飞盘运动拥有了一定的规模和影响力，伴随着国际间人员的流动和交流，在不同地区、国家传播开来。直到2000年，在上海工作的外国人举办了飞盘上海公开赛，飞盘赛事在中国出现。一年后，飞盘作为正式比赛项目加入了世界运动会。此后，各地相继出现了大大小小的极限飞盘俱乐部，如北京大哥队、宁波诺丁汉大学在校生队、天津Speed队等，这些队伍共同推动了国内飞盘运动的发展。但这个阶段，对大多数人而言，飞盘仍然属于一项“听说过、外国人爱玩”的运动。疫情的到来加速了飞盘的普及，这项只需一个较大场地、一个塑料盘子、10-20个人就能开赛的运动，以低门槛、价格便宜、不需要做太多的准备赢得了城市年轻人的欢心。2021年，飞盘在中国出圈。先是2021年10月《脱口秀大会》节目中，脱口秀演员小北一句“飞盘这项运动让我明白，玩狗，不如当狗”的段子，让飞盘爆火。紧接着12月真人秀节目《很高兴认识你》中，明星周迅、阿雅、李雪琴在上海体验了飞盘运动，再让这项运动推向大众。人玩狗的游戏？无数人开始对这项运动感兴趣。飞盘爱好者也在种草平台上发帖，从运动规则、运动技巧到穿搭进行分享。某社交平台显示，“飞盘”相关笔记数量截至2021年3月，已经达到3万多篇。更“斯文”的运动阿布见证了飞盘在国内的出圈。3年前，阿布在上海国际学校读高中时，学校里有一位来自瑞士的老师组建了飞盘运动队。在这位老师的带领下，阿布初次接触到飞盘。凭借出色的运动细胞，他从飞盘运动新手晋级为飞盘校队成员，还代表学校参加了飞盘的专业赛事。阿布回忆，曾经上海只有个别高中有专业飞盘校队，但自己学校成立校队后，陆续有学校开始组织专业的飞盘比赛了。“我对很多运动都感兴趣：篮球、足球、自行车等等，但我更喜欢飞盘，因为它更‘斯文’。”阿布向时代周报记者介绍，飞盘的运动规则之一是不能进行身体攻击。在这项规则下，玩家只能在飞盘在空中飞行时拦截。因此，如篮球、足球比赛中出现的激烈的身体接触在飞盘运动中是不存在的。“没有身体接触，但还是有很高的竞技性。”阿布补充道。既保留了竞技性，但减少了身体冲撞，这一特点让飞盘吸引到大量女性玩家。时代周报记者在深圳湾体育中心观察到，现场男女玩家人数基本各占一半。女性玩家的加入，为飞盘带来了社交流量。数据显示，在小红书等以女性用户为主的分享平台上，与飞盘相关的笔记半年增长了113%。从简单的科普到规则教学，从打盘Vlog到穿搭分享，笔记量达到3万多篇。小露就是被社交网络上的分享吸引，开始接触飞盘运动。小露原本是露营爱好者，但因疫情反复，跨省露营计划屡屡受阻。偶然在朋友圈刷到关于飞盘的分享后，好奇心促使她留言“求带”。参加了一次之后，小露很快爱上了这项运动：不用特意找场地，设备轻便易携带，更重要的是人多热闹，“一场下来能认识好多朋友”，小露坦言。顶着汗水、面带笑容，小露举着飞盘拍了张照片，并发在了朋友圈。一小时后，好几个朋友留言问，“在哪里，手上拿的什么？”小露回复后，朋友们更来劲了，纷纷“求带”。当初被带入飞盘圈的小露，带着更多人入圈。据小露观察到，仅她自己所在的飞盘俱乐部，在组建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成员数量就已经达到84人。没法“装阔”“求带”的人为啥玩一次就会爱上飞盘运动？“因为门槛真的很低。”多名新手玩家向时代周报记者表示。通俗点说，飞盘运动就是一个传盘子游戏，只要把盘子从自己的场地不间断地传到对方场地，并由队友在对方场地里接住，就算赢。相对篮球、足球等传统项目而言，参与飞盘比赛也没有太高的门槛，玩家只需要学会怎么扔盘、接盘，就可以上场比赛。“作为一个运动神经不那么发达的人，我当时练了一个下午就学会了。”小露表示。此外，飞盘运动对参与人数的要求也不高，即便有打工人有事无法参与，也不会影响其他人的“游戏体验”。理论上，飞盘比赛需要分成人数相等的两队，一般是5-7个人为一队，但若超过或者少于这个数量，一样可以开场。不需要太高的技术，也不需要太稳定的时间，也不怎么花钱。对比动辄千元起跳的精致露营，以及精英化的高尔夫、马术和滑雪运动，飞盘的“入坑”成本只是前者的零头——一个淘宝均价40元左右的PP（一种塑料）盘和人均60-80元场地费。就算是精致的装备党，也无从“装阔”。根据惊蛰研究所测算，除飞盘比赛需要的专业运动鞋外，基础装备全部包含在内总价值不超过2000元。00后才是“大佬”小露所在的飞盘俱乐部中，00后成员占到三分之一。2004年出生的阿布，已经是这个群里的资深教练，他比小露整整小了十岁。除开阿布，俱乐部中其他几位“飞盘前辈”，也都是00后。“群里还有不少小学生”，小露称，她觉得自己都能被叫阿姨了。飞盘运动能吸引这些年轻人，契合了当下00后的精神追求。据腾讯媒体研究院发布的《00后研究报告》，00后的价值观可以概括为6个方面：懂即自我、现实、平等、包容、适应和关怀。而飞盘运动打精神，恰是与此有关。与其他运动不同，飞盘比赛没有裁判。如果场上出现争议，由参与者自行裁决。如果争议无解，就回到争议前的比赛场景中重新开始。这种协商解决、相互尊重的精神，被爱好者们称为“飞盘精神”。“对所有参与这个运动的人，飞盘都保有包容、平等的体育精神。”阿布认为，这种精神是飞盘运动的特别之处。此外，飞盘运动还融合了橄榄球、足球和篮球的运动特点——讲求团队精神。在飞盘运动中，一个人是完成不了任何一项任务的，必须由两个人及以上互相协作。在深圳湾体育中心的标准足球场上，稍显稚嫩的00后将装备精良、统一服装的足球队围在场地中间。追逐飞盘的间隙，偶尔将出界的足球帮忙踢回去。场面稍显怪异，但又十分融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