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三联生活周刊
文 |邢海洋
只要人类鼓励创新的机制不变，电池容量这个当下最值钱的科学创新一定会吸引着企业家、创业者和科学家夜以继日，攻克难关的时日应不遥远。
每次长假后，“电动爹”都会遭到新的一轮吐槽，这已经不是新鲜事儿。这个长假很多地方因疫情而封控，充电桩的争夺本不该太激烈，可架不住今年电动车基数太大，路面上的车多了，供求上稍微有一点波动就给司机们带来大麻烦。
今年前三季度，全国新注册登记新能源汽车371.3万辆，同比增加184.2万辆，增长近一倍。截至9月底，全国新能源汽车保有量达1149万辆。与此同时，全国汽车保有量是3.15亿辆，电动车在其中还没有占到4%，算不得大比例。可新能源车的增长速度未免太快，9个月371万辆，相当于增加了将近一半，充电桩企业再加班加点，高速路上的充电桩也不够用了。况且赶上长假大家密集出行，充电紧张状况还会放大。而电动车普遍续航里程也就四五百公里，真实路况续航还会减少，长假中出游者的行驶半径也会放大，诸多因素叠加，电动车的充电麻烦就来了。我就看到一个新闻，因为高速路上堵车，一辆电动车耗光了最后的能量，不得不叫来拖车。
《心居》剧照今年电动车卖的火，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汽油涨价。俄乌冲突后石油价格曾站上110美元/桶，国内汽油价格破了“10”。后来国际油价降了，人民币贬值的因素下国内汽油价格下调并不明显。设若汽油9元/升，城市道路状况，百公里10升油，百公里燃料消耗就得有90元，而电动车也就是十几度电，民用电不过六七元，充电桩不过20元。成本优势吸引，很多出租车置换成了新能源。又由于技术进步，续航里程普遍增加，自动驾驶能力远超燃油车，大众的认知里新能源车再也不是低档次、充电难、虚标续航、冬天冻脚、出行拉胯的形象。购买家用车时很多家庭也倾向电动了。
新能源的普及不是一蹴而就的。十年前，全球一年的销量也就一二百万辆，五年前也没有太大的进展，可去年，全球广义新能源车销量已经接近千万，今年又是一个暴涨的年份。全球销量中还包含一个惊人的数字，今年前半年，中国市场销售了251万辆，是欧洲109万辆的一倍多，更是北美50万辆的5倍，优势明显。按理说中国的汽油价格没有欧洲高，或许正是因为我们这里油费和电费的巨大差异，促生了消费者的新能源偏好。近年来，全球新能源汽车有超过一半在中国生产，超过一半在中国销售。我们已经成为当之无愧的新能源汽车的第一产地和市场。
图|视觉中国充电技术的进步无疑是这场电动狂欢的助推剂。不过半年间，“充电5分钟，续航200公里”的车型多了起来，这在两年前是不可想象的。快充其实并不是尖端高科技，这就如同蓄水池，压力越大，水流流速越快。电池充电也类似，电压升高了，充电速度也就提升了。可随着电压从400V升高到800V，充电过程中的散热绝缘以及电池的承载能力，也是要经过不断的检验才能够成熟，如今制造业水平已经迈过了这些低技术门槛。当越来越多的车企宣称即将推出超快充车型的时候，完全不用怀疑超快充时代已经到来。
可问题是超快充意味着超大电流，如果赶上黄金周一辆辆汽车排着队同时大电流充电，电网承受不住，发电厂也承受不起。我们的电力基础设施是建立在千家万户的供需平衡上的，夏天高温若家家户户都开空调，发电厂就无余力了，更何况5分钟续航200公里的电流，一辆车就顶上百台空调。
故而黄金周的电动车出行，就如同昔日里的春运，充电需求若得到100%满足，就意味着匹配的电网和发电能力远超出平时需求，这会造成巨大的设施浪费。显然，靠电网巨额投资并不是一个好办法。
图 | 摄图网另一个选项是汽车的续航，汽车续航提高了，比如提高到上千公里，足够一天的航程，高速路上也就不会有集中的充电需求。可电池的容量，这道新能源普及最大的障碍，短期内还没有解决方案。特斯拉的4680电池单体能量密度约300Wh/kg，电池组能量密度为217Wh/kg。宁德时代麒麟电池组的能力密度能够达到255Wh/kg，都勉强可以使汽车突破1000km续航。可电池仍然是传统的锂离子液体电池，技术没突破，强大的需求只会推高锂矿的价格，使整车成本居高不下，消费者要花大价钱才能购买到黄金周出行“附加”功能。并且所谓的千公里续航，堵车打折扣，冬天打折扣，还是不能满足消费者高峰出行需求。
当然，电动爹的难题并非无解。只要人类鼓励创新的机制不变，电池容量这个当下最值钱的科学创新一定会吸引着企业家、创业者和科学家夜以继日，攻克难关的时日应不遥远。实际上，对于放弃燃油车的消费者，新能源交通工具的性价比已经超出，抱怨只是偶尔才出现的。
2022年1月28日，美国加州一处电动车充电站，一名特斯拉车主在充电（图|视觉中国）我正在读的《哈佛中国史》的第一本第一章有这样一个数字，在古代，也就是蒸汽机内燃机等化学动力未运用于交通之前，在这片土地上将粮食运输到60公里外，就相当于生产它所消耗掉的能量。这真是一个残酷的现实，《梦溪笔谈》里沈括就曾经介绍过行军打仗运送给养所投入的人力物力，一个士兵自己可以带5天干粮，一个随军民夫则背6斗米。以一个民夫供应一个士兵来算，军队可以支撑18天。如果算上回程，那就减短到9天。这也意味着，仅仅100年前，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大多数都没有远行过，更不要说频繁出行了。既然现在我们有了如此的飞跃，稍微慢下来等一等，也未尝不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