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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36氪
不留情面的价格传导，留下了一系列后遗症。文｜彭苏平
编辑｜李勤
封面来源｜视觉中国
短暂的利润滑坡之后，宁德时代还是交上了一份相当靓丽的全年财报。
2022年，这家动力电池龙头的营业收入为3285.9亿元，同比增长152.1%；净利润为307.3亿元，同比增长92.9%；毛利率为20.3%，尽管同比下降了6个百分点，但二季度以来一直在恢复。
这在意料之中。过去一两年，锂等电池原材料持续涨价，宁德时代从二季度开始，按照锂的市场价结算电池价格，将涨价之重转嫁到了下游客户身上。强势的产业地位，让“宁王”在战火纷飞的去年，成功保住了公司的盈利能力。
去年第四季度，即便锂价站上新高，宁德时代还是收获了一个传统意义上的旺季表现：电池系统销量约100GWh，占全年总量的三分之一，营业收入约1182.5亿元，环比增长21.4%，单季收入首次突破千亿大关。这还不是全部，年报的库存项中，发出商品的账面价值也有293亿元，与期初相比增加了2.5倍，这部分将在下一季度确认收入。
单看这些数据，你可能难以理解，为什么宁德时代要在新的一年，向核心客户抛出“锂矿返利”计划。这项新的方案约定，2023年三季度开始，车企采购电池，定价继续与碳酸锂价格联动，但年底结算时，电池中对应锂价超出20万元/吨的，一半按市场价结算，另一半则按20万元/吨结算。
这其实是一种变相降价，用20万元/吨的锚点，为下游车企提供一层应对锂价高位的缓冲垫。据上海有色网，去年碳酸锂的市场均价高达48万元/吨。
但财报没有体现的危机是，下游市场的需求正在萎缩，新能源汽车增速下滑，动力电池的装机量也在放缓。特斯拉、比亚迪这样的行业龙头都在降价清库存，整车厂、电池厂的生产节拍相继变慢。
这种转向已尖刻地体现在锂价上，去年一直昂扬的碳酸锂价格，11月底开始下探，从高点的60万元/吨已经跌到30多万元/吨。
宁德时代显然早就感知到了这种变化，一场自救行动就此展开。
在新的订单周期，宁王先是要求上游供应商降价10%，接着向下游车企推出返利计划。返利计划的核心诉求是锁定订单量，这也是过去一年宁王强势过后，为了保量，向市场和客户的低头妥协。
300多亿净利后的隐忧
去年一季度，宁德时代的毛利率只有14.5%，能够实现全年毛利率20.3%的逆转，离不开一个关键决策。
2021年以来，碳酸锂等核心原材料价格上涨，宁德时代曾承担了一段时间成本提升的压力，但为了阻止财务数据的倾泻，去年二季度开始，它对车企实施锂价联动，将锂价上涨传导到下游。2022年一季度财报会上，宁德时代董事长曾毓群亲自向投资人宣布了这一举措。
效果立竿见影。二季度开始，宁德时代的毛利率重新站上高点，四季度更是回升至22.6%，虽不如2021年的水平，但在去年的市场环境下，表现已经独树一帜。也正是毛利这座丰厚的基石，让宁德时代去年得以盈利307亿元，站上又一个巅峰。
但这给下游车企带来的，却是沉甸甸的经营压力。第四季度，宁德时代动力电池的均价已经达到了1.21元/Wh，相比一季度的0.92元/Wh提升了32%，以去年全年配套8.65GWh的蔚来为例，按照季度交付量的比例估算，四季度其电池成本上涨了约8.2亿元，影响毛利率约5个百分点。
有知情人士对36氪表示，2022年原材料涨多少，宁德时代就给车企涨多少，即便是蔚来这样的大客户也不例外。这在行业里其实并不常见，二三线电池厂都没有将原材料价格上涨完全传导给车企，而是自己消化了一部分。
宁王的强势，深深地刺痛了车企们敏感的神经。蔚来、理想汽车等头部造车公司，坚决引入了第二乃至第三电池供应商，蔚来甚至加快了自建电池产线的步伐。
从过往的数据看，宁德时代尽管霸主地位仍在，但在国内，市场份额已经在下降，据中国汽车动力电池产业创新联盟的数据，2022年宁王装机量占比达48.2%，同比下降了3.9个百分点，这样明显的大客户“出逃”，无疑是打在它身上的重重一拳。
优质客户的流失，在增速放缓的存量市场，形势更为严峻。狂飙突进两年之后，国内新能源汽车市场今年即将迎来调整，业内普遍预期，2023年新能源汽车增速将放缓至30%，而去年市场还是同比翻番地增长。
但过去两年投下的产能已经不能收回，高速增长的预期也不能被打破，宁德时代此刻意识到，不留情面的价格传导，带来的可能只是一时的漂亮数据，留下的却是一系列后遗症。
供大于求的市场怎么玩？
“锂矿返利”计划，是一家大厂顺势而为的应对策略：下游需求萎缩，锂价走低，今年市场供大于求基本已是行业共识，用让利的方式锁定一批中短期订单，给未来的业绩一些“小确幸”。
在投资者电话会议中，宁德时代董秘兼副总经理蒋理表示，“锂矿返利”计划的目的不是降价，而是公司有一些矿产资源，不想获取暴利，希望可以与长期战略客户分享。
有矿，也是宁德时代短期让利的底气所在。透过财报数据不难发现，去年宁德时代已经在很大程度上沾了自有矿产的光。
2022年，宁德时代的电池矿产资源营收45.09亿元，同比增加116%，但营业成本为39.6亿元，同比增加191.3%。在去年原材料价格上涨的背景下，营收跑不赢成本并不是正常现象，合理的解释之一便是，去年宁德时代的矿产自供，且牺牲了一定毛利，这也是其电池业务毛利表现优异的另一层重要原因。
矿业将成为宁德时代一项举足轻重的业务。今年宁德时代专门更改了财报的披露细则，过去其业务主要分为动力电池、储能电池、锂电池材料和其他，2022年年报开始将锂电池材料拆分为两个更细的类目，即电池材料及回收和电池矿产资源。
在产业链上的强势地位，以及自有矿加持，宁德时代的锂矿返利计划为市场设定了一条20万元/吨的碳酸锂价格基准线，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锂价的下泄。有从事锂盐交易的人士告诉36氪，返利计划后，国内碳酸锂价格从2月上旬的40多万掉到了现在的30多万，囤货炒作的贸易商都在甩货。
加快锂价下行的同时，宁德时代也借机制定了一系列保量条约。例如，对于签订了协议的车企来说，2023-2025年宁德时代的供货量不得低于八成，此后两年供货量不得低于前一年。在接下来几年的激烈厮杀中，这会为宁德时代锁定相当一部分装机量。
不过，目前与宁德时代达成这项协议的车企并不多，蔚来董事长李斌在此前的财报会议上就表示“还在洽谈”。据了解，80%供货量的要求会劝退一些车企，而最近锂价下行的趋势下，业内对未来市场的走势更难判断，意见分歧下决策并不容易。
在上游，宁德时代也碰了些钉子。据上述从事锂盐交易的人士，很多材料供应商并没有完全满足宁德时代降价10%的需求。“打9折挺难的，一般是先打个95折、92折，即便有9折的，也是梯度定价。”该人士表示，除了锂，对一些发展相对比较成熟的原材料，如镍和钴，宁德时代也提出了降价要求，很多供应商都不能接受。
这场上下游之间的超级博弈还在继续。只是今年，强大如宁德时代，也会在售价和市场规模的天平上倾向于后者，动力电池行业的价格战已经打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