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是荷尔蒙还是社会环境：什么制造了男性性罪犯？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如果你是一个可爱婴儿的父母，你很难想象有一天你的孩子会生活在没有你的世界里。想象一下，在更广阔的世界里，你的孩子可能会受到伤害，或者——更难以想象的是——会去伤害他人，后者更加令人难以忍受。
《华盛顿邮报》调查记者艾玛·布朗发现，当她的儿子古斯2017年夏末出生时，她就面临着这样的认知失调。在休产假期间，布朗一边哺育孩子，一边阅读关于哈维·韦恩斯坦的第一篇骇人听闻的报道。回到工作岗位后，她的任务是跟进来自一名女性的匿名短信。这位女性说，自己曾被当时的最高法院提名人布雷特·M·卡瓦诺（现已成为美国最高法院大法官）性侵。而就在古斯一岁生日的时候，关于查理·罗斯（脱口秀主持人，被控利用工作之便多次性骚扰异性同事）、路易·CK（喜剧演员，他承认曾逼迫数名女性喜剧演员看自己自慰）、马特·劳尔（电视节目主持人，NBC女性员工指控他在2014年冬奥会期间对其性骚扰）等人的丑闻不断被爆出。“这些人也曾经是婴儿，”她反思道，“后来，他们长大了。”当古斯成为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时，一个重要的问题在她的脑海中扎根：“我们该如何把我们的男孩培养成与众不同的人？”
布朗的新书《抚养男孩》（To Raise A Boy）试图回答的就是这个问题。为此，曾任数学老师和教育记者的布朗回到学校，与老师和校长、教练交谈，探讨约会暴力预防计划、寻求性同意的意识和性教育。她还采访了学者、家长和一些男生。她很快了解到，性犯罪的男演员们既不是天生的，也不是在青春期被他们的荷尔蒙催生出来的，他们是被制造出来的；制造他们的，是他们在家庭、学校和更广泛的社会中学习到的东西。
布朗指出，从男孩的生命一开始，父母对待他们的方式就和对待女孩就不同。无论有意无意，他们都认为小男孩更强韧；他们不鼓励成长中的男孩表达痛苦，并奖励他们使用愤怒来获得他们想要的东西。此外，虽然成年人如今鼓励小女孩打破旧的性别规范，但如果小男孩也做出同样的努力，则往往会引发父母的焦虑，因为成为“娘娘腔或同性恋”的社会成本仍然非常高昂。教练和老师也有意无意地强化了对男孩的传统期望。而围绕男性友谊的兄弟式规范，剥夺了男孩本可以与同性朋友建立的、能让男孩得到心灵滋养的联系（和建立关系的技能）——这些恰恰是女孩所拥有的。
艾玛·布朗 图片来源：emma brown/Twitter其结果便是，男孩们从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将自己‘减半’”，布朗写道，他们“否认必要的技能——包括感觉，表达，和与其他人建立联系”。她指出，这种自我疏离会导致广泛的负面身心健康后果。她还认为，这也导致了男孩糟糕性行为的出现。如今，男孩们大多数时候通过线上方式了解社会和情感，情况尤其糟糕。
在美国缺乏任何哪怕接近诚实和全面的性教育的情况下，布朗指出，男孩们现在主要是通过网上色情片来学习的性知识。不是通过他们父亲的色情片——偷来的、陈旧的《花花公子》或《阁楼》（美国男性成人杂志），而是令人难以置信的、经常是暴力的、硬核的在线视频，这些视频没有教给人们关于真正的亲密关系和人际互动的知识。布朗指出，从这些内容来看，性无知和性侵相距不远。“很难不把我们对男孩尊重教育的失败归咎于色情制品，”她写道。比如，我们没能教给男孩，“性是你与他人一起做的事情，而不是对他人做的事情。”
她认为，要改变这一切，就意味着要让男孩从小就学会尊重、尊严和自决等基本知识。她说，父母应该让男孩对所有伤害他人的行为负责，无论这些行为多么轻微，当他们还在沙坑里玩耍时就应该教会他们这么做。父母还应该对男孩进行“色情知识”教育，让他们明白，他们在屏幕上看到的东西是不现实的，对女性不友好的，且往往是危险的，甚至可能是非法的。鉴于研究已经表明特权、权利和男孩实施性侵犯的可能性之间可能存在关联，她鼓励父母从源头上检查具有特权性的、自我中心的行为。
布朗还敦促学校在与青少年谈论性同意问题时，要超越“是”和“不是”的范畴，进行更广泛的思考。她指出，性同意教育随处可见，但往往适得其反，尤其是当其与当今享有特权、爱打官司、不惜一切代价争取成功的父母们经常传授给他们的儿子的、关于权利和侵害的教训相结合时。（一位这样的母亲告诉布朗，她建议她的儿子，如果他想和一个女孩发生性关系，他首先需要得到女孩的书面同意。有应用程序可以做到这一点。) “‘我们被教导‘不就是不’，这其实是在告诉男孩们，我们需要让她说‘是’。”沃巴什学院（Wabash College，美国的一所私立男子文理学院）的一名学生是这样总结这一切的。
本书关于性同意的一章写得尤其好，因为布朗睿智地处理了涉及语言、学校文化和当今父母世界中的棘手问题。然而，在提出育儿建议时，她的表现则不尽如人意——她在一些段落中提出的建议是如此奇怪和迂腐，以至于读起来就像是在编辑的强迫下塞进去的。例如，她自创的“寒暄开场白”，把上厕所的时光变成了“教育孩子的时间”，用来讨论我们应该和不应该对我们私处做些什么。她自己也承认，这有点“过分”了。
对于年龄较大的孩子的父母来说，布朗的建议可能只能让他们回忆起早期的育儿时光——那时，问题似乎还可以被解决，外部世界还没有闯进孩子的生活。布朗的建议不适合初中和高中的孩子，他们最需要的是这本书想要分享的那些教训。
（翻译：王宁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