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三联生活周刊
沙尘过去了,随风飘舞的是杨柳絮和夹杂其间肉眼不可见的花粉。随着更换树种,杨柳絮不像往年那样泛滥了,可花粉过敏却越来越严重。中国的花粉过敏者超过了两亿人,一个很难忽视的数目。当我们在姹紫嫣红的花海中徜徉,这些过敏群体也该被关照。
图|视觉中国城市美化离不开鲜花,在市区在郊县,北京市的鲜花美化工程这些年真是有目共睹,新种植的树木基本是观赏树种,连能够结实的树木也经过选育,以赏花为目的,花色鲜艳结出的果实却是难以食用的,也就避免了不文明的采摘行为。
绿化带中鲜花点缀,街道边也是广布花坛,花木走廊更是绵延数十公里,甚至马路中间的隔离栏杆上都顶着花箱。花园城市的梦想真是咫尺之遥,只可惜气候不配合,只有月季花期绵长,其他的花卉多集中于春天开放。
春天里,花粉预警于是频频“爆表”。我们走到花海里,很容易把花粉过敏和眼前的鲜花联系起来。可实际上,那些因颜色鲜艳而为园林部门青睐的花木,之所以有如此鲜亮的色彩,是为了吸引蜜蜂蝴蝶来传粉,它们是虫媒花朵,传粉的效率非常高,根本用不着把精力全用在生产大剂量的花粉上。
北京市花粉浓度将处于极高水平花粉产得多的植物,多是以风为媒介的,不能点对点地传播,它们于是大量产粉。这就如同动物的产子,处于食物链的顶端的动物,产子少而精,反而是处于低端的动物,因为幼子成长过程中时时有着被捕食的风险,只能靠大量繁殖保障种群的延续。
植物也类似,风媒花因为不需要吸引昆虫传粉,都不会在花朵的颜色和气味上有所追求,而是自然选择出以量取胜的传统。我们饱受其苦的杨树就是风媒植物,雄株初春长出毛毛虫一样的花序,随后雌株产出杨絮。风媒花没发育出诱人的香味和色彩,可产生的花粉数量特别多,而且表面光滑,干燥而轻,便于被风吹到相当的高度与距离相当远的地方去。于植物,这是它们为繁衍而进化出的本领,在生活于城市的我们,就成了难以忍受的特性。
城市景观里的花朵,基本上是植物进化上最高级的被子植物,被子植物也称为有花植物、显花植物,按传粉方式分为两种,靠昆虫传粉来繁殖后代的虫媒花和靠风来传递花粉来繁殖后代的风媒花,约有1/10的被子植物是风媒的,城市中不以花和果实取胜,充当行道树的栎、杨、柳和桦木等都是风媒植物。
在植物的进化过程中,裸子植物先于被子植物进化出来,因为植物的胚珠外面无子房壁发育成果皮,种子是裸露的状态,只是被一片鳞片所覆盖。裸子植物曾经在恐龙时代统治着整个地球,它们在进化过程中花的发育远没有被子植物复杂,也只有依赖最原始的传粉方式,也就是风来传播花粉。裸子植物也就产生大量的花粉。
在日本,樱花季节越来越多的人困扰于花粉过敏,可实际上花粉主要不是来自樱花,而是杉树。杉树就是来自于远古的裸子植物,有“植物界活化石”的美誉。花粉季高峰期,当地天空中甚至出现了“花粉彩虹”, 就如同水滴折射阳光形成彩虹,当阳光穿过特别浓密的“花粉云”,空气中形成了一个花粉光环。对于过敏症患者,这样的彩虹虽美丽却致命。
小时候春游,孩子们曾有过恶作剧的冲动,走到柏树边上大踹一脚,树木晃动,树冠中间就会产生一股股烟雾,霎时间笼罩在树木周围。柏树也是大量生产花粉的植物,又因为松柏长青的美好寓意,北京自古至今曾经广植柏木,全市范围内就有700万株,树龄300年以上的古柏5000余株。
北京的两大花粉来源,一个是速生的容易形成绿化效果的杨树,另一个就是柏树。历代北京人偏爱这两种树木,却想不到成了现代社会花粉过敏症滥觞。北京今年修订的林木目录就规定要控制圆柏的种植。有趣的是,侧柏还是北京的市树。
城市美化以观赏性的鲜艳的花朵为主,看来和蔓延的花粉过敏关系不大。在防风固沙的生态治理地区,我们为改善生态环境的努力,却带来了一个副作用,这就是沙蒿的花粉过敏。沙蒿这种植物耐干旱耐贫瘠甚至不怕埋,具有顽强的生命力,是沙丘生态恢复中的先锋物种,沙漠治理中一度大面积飞播,却因为花粉飘飞,成了治沙先锋城市榆林的另一种公害。作为先锋植物,当沙漠生态改善后,按理说沙蒿也会逐步被其他植物取代。可短期内,每年秋天蒿属植物开花,花粉随风传播,这个时节又是北方鼻炎高发的时候。
为了生存繁衍,植物进化出各种极端环境中的能力。在沙漠中,有的小灌木主根能比地上部分长出数十倍,竖根直达地下含水层。还有的植物蜷缩成一团,在风中滚动,像动物一样迁徙寻找下一个“成家立业”的地盘,俗称风滚草。可风滚草离开了它原始的生境,就堵塞了道路、掩埋了房屋,造成生态灾难。
在花粉过敏这件事上,很难说错在人还是植物,只有互相适应和谐共生,才是破解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