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联互通的本意是共同发展
最近，互联互通成为了一个热点话题。
阿里巴巴和腾讯旗下拥有众多的热门互联网产品。可以说，如果这几大互联网平台能够实现互联互通，中国互联网生态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互联互通在我国不是一个新的现象，我们熟知的通存通兑就是互联互通在银行业务上的应用。任意银行的客户在开户后完全可以在其他银行的任何服务网点就近办理存取款业务，这极大程度降低了客户办理相关业务的时间成本。近期，由工业和信息化部牵头组织的移动、联通、电信三大基础通信巨头间的IMS网络网间互联架构改造是通讯业的互联互通。IMS互联互通提升了跨运营商通讯的质量，减少用户跨运营商通信等待时间，改善网间通话音质，丰富了用户通信体验。现实中的互联互通还有很多。互联互通一方面降低了用户的成本，另一方面，因互联互通所产生的跨平台问题也间接促进了企业的技术创新，这最终都给中国老百姓带了极大的好处。
对于互联网行业来说，互联互通肯定是一个大的趋势。但是，我们需要意识到，互联网行业的互联互通将比以往的互联互通复杂的多。首先，互联网平台业务的差异较大，这也是互联网的平台和上述两个平台之间最大的不同。无论是通讯业还是银行业，各个企业平台的功能是类似的，几个电信巨头提供的服务都是围绕通话、网络接入进行的，银行巨头们提供的服务都是围绕金融服务进行的。但是，几个网络头部平台提供的服务和功能却是不同的。人们在阿里巴巴的平台上主要是进行网络购物和在线支付，而腾讯旗下产品QQ、微信的主要功能是社交。互联网互联互通与以往任何行业的互联互通间存在着巨大差别。这种功能以及信任上的差异性使得互联网平台的互联互通变得比较复杂。
互联互通面临四大问题
互联网平台互联互通时会面临哪些问题呢？
首先，互联互通能不能通？这点上问题不大，几大头部平台，虽然本身功能定位不同，但平台与平台之间仍然存在着互联互通的合作条件。同时，互联互通也会使得平台参与各方都能获得一定好处。例如，阿里巴巴通过互联互通可以获得腾讯的流量接口，腾讯则能获得阿里巴巴的支付接口。这对双方的发展都有好处，虽然双方收益可能存在差异。现实中，阿里巴巴和腾讯也没有完全的隔阂，一些阿里巴巴旗下的非核心产品在微信上都有小程序，同时也可以使用微信支付。这也表明各互联网平台间是存在互联互通的基础的。
其次，互联互通能通到什么程度？互联网平台的互联互通，涉及到数据链的链接。当不需要数据的交换时，仅是互操作和相互调用时，情况较简单。但随着互联互通程度的加深，需要数据交换的情形不断增多后，许多问题将接踵而至。阿里巴巴、腾讯两大平台都有着巨大的用户体量，如果双方互相开放，现有技术是否足够成熟以支撑持续的巨额的数据交换、技术的成本是否太过高昂也会被纳入考量，这都会影响互联网平台互联互通的程度。除此以外，还需考虑用户的个人隐私是否能够得到妥善保护，以及用户隐私泄露时责任主体明确化等许多问题。平台间利益分配是否合理也将对互相开放的程度产生影响。互联互通的媒介是数据链，链与链间流动的是流量，流量的重要价值不言而喻。这种流量的交换是否需要定价，以及如何定价，这些都是我们需要考虑的问题。
再次，互联互通对中小企业和消费者的影响。对于与头部平台经营范围类似的企业来说，它们将面临因互联互通后变得更加强大的竞争对手，其本就狭小的生存环境将会更加严峻。对于依附于大平台的中小企业来说，也不一定都是好事。随着互联互通的深入，大平台积攒大量的数据流量，中小平台对大平台数据流量的依赖性也将加深，此时头部平台也可能利用中小企业不敢轻易退出平台的心理，提高企业的入驻费用。
对于消费者而言，前述例子中，通讯、银行的互联互通对于消费者交易成本降低是非常大的。但目前为止，互联网平台的互联互通并没有显露出能够给予普通消费者的额外好处。如果因互联互通导致的企业入驻成本、竞争成本上升，并进而转嫁到消费者的身上，这也有可能造成对消费者的不利影响。
最后，互联互通是否会形成新的垄断？近年来，政府对于互联网平台垄断日益警惕。2020年，有关互联网反垄断案件合计13起。而截至2021年7月，就已发起41起针对互联网垄断的处罚决定。今年以来，多个互联网巨头被以滥用市场支配地位和垄断行为处以巨额罚款。8月，国家市场监管总局公布《禁止网络不正当竞争行为规定（公开征求意见稿）》，进一步对互联网垄断和不正当竞争行为作出详细而具体的界定。可见，国家对于反垄断和反不正当竞争行为的警惕。此次互联网巨头的互联互通本意也是反垄断和促进创新。但是需要注意的是，这两大互联网平台的互联互通如果强化了各平台的优势，并形成了新的垄断，这反而是国家不希望看到的。
推动互联互通的三大解决路径
那么，如何解决互联网行业在互联互通中存在的问题呢？
其一是“干中学”。“干中学”是经济学中的概念，主要是指在实践中积累经验。互联网平台互联互通的复杂性表明我们不可能弄清所有可能出现的问题，需要在实践中不断累积经验和解决问题。既然，互联网平台互联互通这一大方向基本不变。就可以先搁置利益分歧，先实现互联互通，再研究“通”的具体问题和解决方案。例如通的程度如何、对消费者的意义、如何处理大平台垄断等问题的答案，可由各界通过实践慢慢摸索得出。
其二是国家要制定好“游戏规则”。互联网行业是一个高度创新的行业，政府不宜规定得太死。可以通过制定负面清单等方法，明确规定互联网企业不可为行为（如互联网平台“二选一”以及“大数据杀熟”这种妨碍竞争的行为），这种负面清单可以根据新的问题逐步调整。政府搭台，制定游戏规则，之后交由企业具体施行互联互通，让互联互通变得更有效率。
其三是共同发展。政府在大力推进反垄断的同时，并不是要扼杀头部平台的良性发展，而是要让头部平台发展的同时带动中小企业共同发展，促进创新。也不是要让头部企业不盈利，而是要让头部平台盈利的同时，入驻的中小企业和使用平台的消费者也能获得相应的福利增加，实现共同富裕。因此头部平台也应意识到这一点，积极配合国家的大政方针，对相关费用进行合理定价，促进我国互联网行业的长期良性发展。
我们不能忽视互联互通中存在的问题，也不能因为这些问题就对互联互通持有悲观的态度。公开化、透明化的互联互通，将有利于互联互通的常态化、有效化。相信互联网的互联互通会像以往行业中的互联互通一样，最终能为大众生活带来便利，也为企业创新发展提供动力。
（本文作者李磊系南开大学经济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南开大学竞争法研究中心研究员；阮兢一系南开大学经济学院研究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