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 韩玲 魏帅 周梦婷
编辑 / 冒诗阳
2月13日，宁德时代以一则“严正声明”，集中反击了各种传言。在这份声明中，宁德时代表示，近期网络平台相继出现宁德时代被美国制裁、被剔除创业板权重指数、与特斯拉“谈崩”等一系列恶意谣言，引发市场误解曲解，影响企业声誉，称“谣言无事生非，毫无根据”，因此宁德时代已于2月12日向公安机关报案，将对造谣者追究法律责任。
2月14日，宁德时代对同为动力电池供应商的蜂巢能源及其两家关联公司提起诉讼，案由为“不正当竞争”，案件预计将于2月23日开庭。
“目前我们正在积极应对诉讼。”对于宁德时代的起诉，一位蜂巢能源的负责人告诉记者。由于被起诉的消息与宁德时代报警的消息先后传来，外界做了联想，放大了事件的关注度，但蜂巢能源被宁德时代起诉的缘由实际上是“竞业协议纠纷”。
宁德时代认为，多名宁德时代员工在离职后，加入无锡天宏和保定亿新两家公司，为宁德时代的竞争对手蜂巢能源提供服务。但除此以外，对于起诉是否与宁德时代“报警门”有关，该负责人表示“不知情”。
“传出消息的时间点太巧了。”一位同样遭宁德时代起诉的腰部动力电池企业负责人王辉向记者表示，宁德时代与蜂巢能源等相关不正当竞争纠纷案于去年5月初就已开始，突然在“报警门”后被关注，匪夷所思。
事实上，外界对宁德时代处理“流言”的方式也议论纷纷，但对于“宁王”而言，它操心的事情还不止于此。
创业板第一股的“焦虑时刻”
过去的一周，可能是宁德时代董事长曾毓群少有的焦虑时刻。截至2月14日收盘，宁德时代总市值约为1.18万亿元，与两个多月前的巅峰时刻相比，蒸发了3000多亿元。
值得注意的是，这些蒸发掉的市值，大部分都发生在上周。2月7日-2月11日的5个交易日中，创业板“一哥”宁德时代开局不利，股价一周内跌去17.34%，总市值单周蒸发近2400亿元。
宁德时代是创业板市值第一、A股市值仅次于茅台的公司，受其股价大幅下挫的影响，创业板指在上周内累计跌幅达到了5.59%。
诡异的是，在宁德时代股价下跌的同时，一系列“坏消息”接力般袭来。
在宁德时代股价刚刚跌破每股500元时的2月10日，首创证券首席经济学家韦志超就发布了一篇题为《宁德时代还能跌多久？一个定量分析视角》的研报，从短期市场情绪角度，分析宁德时代股价未来的走势，认为宁德时代的调整可能并未结束。
不只是该份报告，首创证券原定于在2月11日晚8点举办的一次电话会，主题依然为“宁德时代还能跌多少?一个定量分析视角”，主讲人也是首创证券首席经济学家韦志超，被外界称为“宁德看跌路演会”。但在巨大的争议声中，这次电话会临时取消。如今那份报告已经很难找到，但其结论仍然见诸报端，即宁德时代未来可能仍有20%下跌空间。
紧接着到了2月11日盘后，有传闻称宁德时代会被“剔除”出创业板权重指数。传言称，这是因为宁德时代等个股权重过高，“绑架了”创业板指数。
与此同时，2月11日一则号称“重磅”消息——“宁德时代和特斯拉价格谈崩了”的图片在投资者中广泛流传。随后有消息称，特斯拉已同比亚迪旗下弗迪电池谈妥了20.4万辆/年刀片电池（型号C112F）的采购订单，量产时间就在今年3月份。
事实上，市场上关于比亚迪拿下特斯拉订单的消息最早从2021年8月即开始传出，但这一次，这一消息再度传出，被与“宁王”关联了起来。传言称，是比亚迪“抢下”了宁德时代的订单。
对于上述消息，比亚迪官方拒绝透露更多。但这些讯息，反映在二级市场后，直接影响了投资者的情绪。
谁在卖出宁德时代？Wind数据显示，北向资金2月7日-2月11日的五个交易日内持续减持宁德时代，净卖出金额为19.88亿元。从明细数据来看，本周北向资金有4个交易日减仓宁德时代，其中2月11日减仓金额超12亿元。融资融券数据显示，2月10日，宁德时代融资余额为78.26亿元，近10个交易日融资余额减少了4.31亿元。
如此密集的敏感信息，伴随着机构减持、股价下跌，即便是“宁王”也坐不住了。因为在此之前的2021年11月15日，宁德时代发布定增公告称，拟募集金额450亿元，当时其股价正值顶峰，定增计划可谓信心满满。
“此次发生的这一系列谣言事件，对宁德时代定增计划肯定是有影响的，它会影响到投资者的信心。”一位汽车行业的证券分析师向记者表示，“股价的暴跌，也可能会影响它（实际）的募资金额。”
谁是宁德时代的“敌人”？
事实上，被宁德时代起诉的电池企业不在少数。除蜂巢能源外，宁德时代还曾向竞对公司塔菲尔新能源和中创新航（原名中航锂电）提起过诉讼。其中，蜂巢能源是汽车制造商长城旗下企业，长城汽车董事长魏建军为该公司董事，被外界视作是长城发力新能源汽车的重要战略支撑。
而长城欧拉目前虽然还是使用宁德时代的电池，但截至去年上半年，蜂巢能源已经能为长城提供了超过40%的动力电池。去年下半年开始，蜂巢能源还密集公布了多项扩产项目。
“宁德（宁德时代）向主机厂背后的企业开枪了。”王辉告诉记者，在他看来，主机厂与供应商的合作往往强势，宁德时代是其中为数不多的例外。
这背后，电池成本占到一辆纯电车成本的近40%，而宁德时代紧握核心资源，很多新造车企业在创立之初，都需先想办法稳固与宁德时代之间的供应关系。
2021年，宁德时代以年装机量96.7GWh，再次成为动力电池装机量的冠军，在世界范围内市场占有率为32.6%。随着新能源汽车的崛起，宁德时代被推向了神坛，成为全球动力电池供应商的龙头。
正因如此，宁德时代不是低调的供应商，甚至反向投资车企。去年11月，宁德时代接连投资长安旗下的阿维塔科技、哪吒汽车，而在此之前还投资了极氪汽车、爱驰汽车、北汽蓝谷等新能源车企。
但相比之下，车企更希望自己能掌握话语权。除了比亚迪、长城外，大众在去年耗资87亿元，持有国轩高科26.47%股权，成为其第一大股东。统计显示，去年国轩高科装机量位于国内第四位，仅次于宁德时代、比亚迪和中航锂电。
2020年年底，广汽集团下属的广汽资本成功参投中航锂电Pre-A轮融资，在2021年上半年，广汽80%的订单都来自于中航锂电。
值得注意的是，宁德时代国内的装机量就达到80.51GWh，占总业务的接近九成。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国内新能源汽车的繁荣撑起了宁德时代的万亿估值。
在2019年之前，宁德时代的客户主要是传统主机厂和客车厂商，2020年后，造车新势力崛起，它们开始成为宁德时代的头部客户，比如特斯拉和“蔚小理”等造车企业。东吴证券研究所统计数据显示，国产后的特斯拉，一家就占据了宁德时代2021一季度出货量的24%，此外，蔚来占据14%，小鹏占据7%。
然而，这种“忠实”的合作关系现在开始出现了变化。不只是习惯了强势的传统主机厂，“新造车”站稳脚跟后，部分车企开始寻找新的电池供应商，以此来减弱被宁德时代“卡脖子”的困境。
从2020年开始，小鹏开始采购亿纬锂能的电池。在去年年中，36氪报道称，宁德时代曾毓群还与何小鹏在宁德时代总部大楼发生了一场争执，争吵原因则是何小鹏打算引入中航锂电为小鹏汽车新的主力电池供应商。虽然事后双方否认曾发生该事件，但就在近期，小鹏对引入新电池供应商的回应已变为“车辆生产的零部件供应链需要不断完善，才能更好地保供保产，更加准确地预测交付周期。”
不只是小鹏，蔚来的电池供应商也一直是宁德时代，但在2021年1月，蔚来推出容量150度电的半固态电池包，供应商为卫蓝新能源。这是蔚来与宁德时代合作以来，首次引入第二家电池供应商。在宁德时代的装机量排名中，蔚来是仅次于特斯拉的第二大乘用车客户。
目前，特斯拉Model 3标准续航升级版和2021年7月上线的Model Y标准续航版车型使用的是宁德时代的磷酸铁锂电池，双方继2020年2月签订协议后者成为特斯拉的供应商后，2021年6月，再次签订供货协议，宁德时代将为特斯拉供应动力电池至2025年。
宁德时代的“隐忧”
一边是车企纷纷扩大选择面，另一边，外部竞争者也开始加大蚕食宁德时代的市场份额。
在此前LG新能源公开募股的会议上，LG新能源首席执行官Kwon Young-soo曾表示，未来目标是超越宁德时代，称两家公司“很快会平起平坐”。
数据显示，2021年LG新能源的动力电池装机量为60.2GWh，市场占有率为20.3%。虽然LG新能源在装机量上与宁德时代相差较大，但在营收上，LG新能源曾长期高于宁德时代。2020年，LG新能源实现收入12.4万亿韩元（约合人民币661亿元），相比之下，宁德时代为503亿元。直到去年三季度，宁德时代营收增长到733亿元，超过了LG新能源。
国内电池厂商中，比亚迪一直是宁德时代的头号劲敌。从2020年刀片电池发布后，比亚迪就宣布和其它电池组一样，将面向所有品牌开放销售。2021年，比亚迪的装机量为26.3GWh，以168.37%的同比增长速度略微领先宁德时代的167.13%。
事实上，与车企一样，机构投资者也曾是宁德时代的“朋友”。在新能源市场，宁德时代炙手可热。于2018年上市，短短三年时间，宁德时代已成长成为拥有万亿市值的“宁王”。这离不开资本的“加持”。据wind统计数据，截至2021年三季度末，宁德时代取代贵州茅台，成为基金重仓第一股，被1171只基金重仓持有。
然而，宁德时代业务层面的挑战，也延伸至资本层面。
2021年，动力电池开始进入高速增长期。据彭博新能源财经等主流研究机构预测，动力电池需求量的高速增长将持续到2030年，届时动力电池的需求量将比目前增加20倍以上。因此，一些研究机构认为宁德时代的挑战者们会获得发展机会。
在巨大增量的刺激下，资本开始密集为动力电池公司提供资金。2021年 9 月，中航锂电完成120 亿元股权融资，蜂巢能源也在同年相继完成B轮和B+轮总计160亿元人民币融资。
这些动向，最终传导至二级市场。虽然目前宁德时代股价回落，但其动态市盈率依旧达到118倍以上，静态市盈率则超过200倍。过高的估值意味酝酿着资本市场对其要求更高。有机构认为，高估值意味着风险较大且获取预期收益的机会较小，资金需要切换赛道才能获得更大收益。
“近两年的宁德时代更多的是靠资本、金融来扩大规模，在自身产品创新上显得不足。”汽车分析师张翔也向记者表示，“其推出的钠离子电池，现在也没有量产。而竞争对手比亚迪推出了刀片电池，广汽推出了弹夹电池，这些都使宁德时代在未来发展方面，面临不利。”
但同时也有机构认为，宁德时代作为行业龙头，资金雄厚，成本优势长期存在，且技术材料资源均不依赖北美，盈利抗压能力极强，背靠中国庞大的内需市场，未来的龙头地位将持续巩固。
在更多行业人士看来，目前无论是资本市场的动向，还是汽车厂商的动作，都只是此前对其过分“依赖”的一轮回调，对于宁德时代而言，只是需要更多时间来处理好这些关系。
（文中王辉为化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