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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常说‘护城河’，现在我说绝对一点，没有一家企业有‘护城河’了。”方洪波说，所有的优势，都是动态的、暂时的。
文｜朱文彬
来源｜上海证券报（ID：shzqbwx）
头图摄影｜邓攀
“在美的，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否定的。”
时隔1年多之后，记者又在美的集团总部的同一间会议室遇见了美的集团董事长方洪波。和之前一样，方洪波步履轻快，非常准时到来，一落座就将话题打开。
不同的是，经历了2020年这个极不平凡的一年后，美的集团已成为市值近7000亿元的行业巨头，但方洪波在与记者交流过程中最高频的词汇，却是“否定”一词。
“形势逼人啊！”方洪波告诉记者，美的再不否定自己，就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自2012年接过美的集团的权杖以来，方洪波在近10年中大刀阔斧、兴利除弊、不断革新，带领美的越过一座又一座山丘，一步步攀上了家电行业的最高峰，年营收近3000亿元、市值近7000亿元、跻身《财富》世界500强第307位。
然而，此刻是什么让这位世界500强巨头的掌舵人迫不及待地去否定自己呢？
“高质量发展很简单”
“就微观层面理解，高质量发展很简单。”方洪波说，就上市公司而言，那就是要给资本市场一个正向的、有益的回馈，这是作为一家微观企业所要去做的事情。
提高上市公司质量，是资本市场的永恒主题。作为资本市场一名“老兵”，美的集团书写了自己的传奇，在中国资本市场上留下了美的印迹。无论是公司治理，还是资本运作；无论是规范发展，还是转型升级，美的集团始终走在最前沿，用自己的改革勇气和求实作风，闯出了一番不平凡的成就之路，树立了一个不平凡的标杆典范。
“就微观层面理解，高质量发展很简单。”方洪波不假思索地告诉记者，就上市公司而言，那就是要给资本市场一个正向的、有益的回馈，这是作为一家微观企业所要去做的事情。
方洪波说，上市公司要提高质量，首先是在经营上践行高质量发展理念。作为微观层面的企业，最起码就是要具备盈利能力、现金流能力、分红能力和持续性发展，尤其是自由现金流要非常好。有了自由现金流能力，才有分红能力，这是上市公司高质量发展在微观层面上最基本的要求。
在方洪波看来，上市公司是优质企业的代表，提高上市公司质量有利于实现产业升级，形成示范效应并带动上下游公司共同提质增效。同时，上市公司质量不断提高还有助于国内居民增收，增强消费能力，为国内大循环提供内需支撑。上市公司治理的提高有利于增强国际竞争力，实现在全球范围内对优质资源进行整合。因此，提高上市公司质量在新发展格局中将起关键助推作用。
“上市公司治理及价值理念是公司能否跟上时代、实现基业长青的基石。”方洪波介绍说，在公司治理上，美的集团构建了“职业经理人+良好的分权授权+长期激励与股东共享机制”，规范“三会”运作，建立长期激励体系，坚持长期分红与股东回报等。
据了解，2014年，美的集团开始实施股权激励，现已形成多阵列的股权激励架构，从股票期权、限制性股票、员工持股到新兴项目与孵化项目持股等，针对不同圈层的员工采用不同的激励方式，构筑了公司长期成长与股东利益一致的机制。
在回馈股东上，美的集团更是真金白银分红，并大规模实施回购。数据显示，自2013年整体上市以来，美的集团已累计分红约470亿元。而且，美的集团每年现金分红比例维持在40%以上。在过去5年，美的集团合计现金分红391.8亿元。去年6月，美的集团向股东派发2019年度利润分红合计111.31亿元，创下了上市以来的最高分红金额与最高股利支付率纪录。
不仅如此，2018年至2020年，美的集团连续执行大规模回购计划，分别回购40亿元、32亿元、27亿元，共计99亿元。近日，美的集团又抛出“史上最强”的大手笔回购计划。2月23日晚间，美的集团发布公告，拟用自有资金回购不超过1亿股且不低于5000万股公司股份，预计回购金额不超过140亿元，远超前述已回购总额。
方洪波说，无论是高比例分红还是大手笔回购，这些资金都是美的依靠自身经营产生的现金流，没有靠资本市场的一分钱，用融资、筹资得来的资金来分红或回购，是没有持续性的。
“我觉得，这就是微观企业个体践行高质量发展的一个体现。否则，靠讲一些空话大话，没有意义。”方洪波说，这样的上市公司多起来了，资本市场高质量发展也就不远了。
功夫在诗外
美的集团应对疫情取得的成绩，是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所谓“诗外”，就是过去3年、5年都做了些什么努力，然后才能反映到2020年的表现上来，而并非针对疫情突然暴发所作的临时反应。
2020年，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让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加速演进。
疫情，是企业应对风险及考验经营能力的试金石。美的经历了紧急应对-复工复产-重心转移-追进度、挽损失-反思自省与变革升级五个阶段。
方洪波说，在这场战“疫”中，美的集团上下经受压力，激发了斗志；遭遇冲击，显示了韧劲；尝到苦难，重拾了珍惜；认识脆弱，学会了坚强。
去年2月6日晚，在美的复工复产前夕，方洪波在向全体员工发出的《走出风暴的我们，有能力到达更远的前方》的信中承诺，无论发生什么，无论如何控制费用，美的不会因此裁员一人，不会降薪，之前确定该涨的工资还要涨。
同时，方洪波表示，美的要走远路，就是要秉持长期主义的思维，做长期的战略部署、长期的资源投入、长期的团队构建。远路，意味着充满未知与风浪。疾风知劲草，这场意料之外的疫情风暴，正在考验着美的人有没有信心和能力走远路。信的最后写道：“走出风暴的我们，也将比以往更强大，有能力到达更远的前方。”
诚如所言，美的集团很快从疫情的阴霾中走出。数据显示，2020年前三季度，美的集团实现收入为2178亿元，同比略减少1.8%，实现净利润222亿元，略下降0.7%。
“尽管(去年)三季度最后没有达到营收盈利与上年同期持平的目标，还差了那么一点点，但大家真的很努力，真的不容易。”方洪波虽有遗憾，但亦饱含骄傲。
在方洪波看，全世界都共同面临着这样的突然不确定性，对所有企业来说都是公平的。在这样的变化中，每个企业的反应是不一样的，这种差别需要交给未来市场去判断。
回望2020年，历经痛楚，说不出再见。
“功夫在诗外。”方洪波告诉记者，美的集团应对疫情取得的成绩，是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所谓“诗外”，就是过去3年、5年都做了些什么努力，然后才能反映到2020年的表现上来，而并非针对疫情突然暴发所作的临时反应。
2012年，方洪波接任美的集团董事长后，开始了痛苦而艰难的转型变革，让企业重新焕发出新的活力，一举成为行业的引领者。
变，是美的集团不断强大的基因所在。2017年初，美的集团开始向全球经营的科技集团出发。2020年初，继“产品领先、效率驱动、全球经营”三大战略后，美的集团实施“全面数字化、全面智能化”战略，“互联网服务平台”和“先进制造”两手抓，以工业机器人为突破口，打造了M.IoT和美云智数的工业互联网平台，成为应对疫情的有力武器。
“再拉长时间看，你去年作的反应、反思，将决定你未来3年、5年，甚至10年后的发展如何。”方洪波认为，越是艰辛的年代，越要回看、总结，会发现2020年可能是个分水岭，有些企业会成为伟大的企业，有些企业可能从此衰亡。当然，越是在疫情这种特殊的时代背景下，越要进行更深刻的思考。
方洪波告诉记者，如果美的此前不做那些变革的话，疫情之下美的不可能有现在的成绩。同样，如果美的现在不去做变革的话，未来两三年也一定会体现出来。
现在，美的已成为产业竞争赛道上的领跑者，但转型升级也进入了深水区。为此，美的进行了新的重大布局。为适应美的未来的战略方向即持续成长的需求和外部剧烈变化的环境，美的全新规划了整体业务架构，由四大业务板块调整为五大业务板块：智能家居事业群、机电事业群、暖通与楼宇事业部、机器人与自动化事业部、数字化创新业务，并相应地将战略主轴升级为“科技优先、用户直达、数智驱动、全球突破”，这次转型将指引美的应对时代变革浪潮，在新起点上实现新的成长与突破。
为何要自我否定？
“以前常说‘护城河’，现在我说绝对一点，没有一家企业有‘护城河’了。”方洪波说，所有的优势，都是动态的、暂时的。站在大时代转折点，美的必须重新定义自己，以加速的步伐重构自己。
站在行业的顶峰，庞然大物般的美的仍在加速变革，步伐甚至越来越快。这，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呢？
“形势逼人啊！”面对记者的提问，方洪波说，在时代的大变革中，美的已经落后了，所以是被逼去不断求变的。
带着强烈的危机感，方洪波做出了自己的分析和判断。
“以前常说产业边界，现在看，很多地方都已经完全没有边界了。”方洪波说，家电行业虽然行业集中度仍在继续提高，但还是受到四面八方的冲击，互联网企业进来了，创新型企业也进来了，高科技企业也进来了，还有以前从来没有碰过家电行业的也冲进来了，而且近几年在美的“鼻子底下”出现了一批快速成长的小家电企业，甚至已经上市了，市值数百亿元的也有不少。
“现在哪里还存在什么跨界？不存在了。”方洪波反问道，自己都快要被颠覆了，哪还能沾沾自喜、自以为是？
“以前常说‘护城河’，现在我说绝对一点，没有一家企业有‘护城河’了。”方洪波说，所有的优势，都是动态的、暂时的。比如传统家电行业，以前靠规模优势、品牌优势、渠道壁垒等优势，但现在来看，传统渠道甚至已经成为了发展障碍，一个两三年建立的品牌很快能占据主流的年轻人市场，制造方面更是很容易就能找到代工。
“一切都在重构，行业规则也在重构。”方洪波再反问道，每天都有无数的不一样的变化，再沿着老路走下去，还有希望吗？
“以前常说的世界级巨头，现在看，它们也跟不上时代了，今天不是基于PC时代，而是基于移动互联网时代了。”方洪波说，既然世界级巨头们如此，家电行业未来超头部集中的是否趋向于传统家电企业，也就还很难讲了，以前传统家电行业所谓的竞争力优势，现在都已经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时代已经变了，现实已经深刻变化和发生了。”方洪波再反问道，如果还沉浸在过去的“温柔乡”里，还能行呢？
不仅如此，在他看来，过去的成功法则需要全面迭代，不仅要重构，而且要剧烈重构，包括行业格局、商业模式、产业结构、业务变革、行业规则、机制体制、产品形态、新业态催生、管理逻辑等各个层面。美的站在大时代转折点，必须重新定义自己，以加速的步伐重构自己。
一句句反问、一串串问号之后，方洪波正色地说：“没有什么是永远稳定的，只有相对稳定。真正的‘护城河’，是敢于自我否定，不断创新，跟上时代的步伐。这才是‘护城河’。”
在变化如此之快、加速演进的变局之中，面对未来，难以预测；面对不确定性，只有锻炼自己的敏捷性、韧性，方洪波说，锤炼一家企业应对变局和变化的敏捷性，是锤炼各个方面，不仅是方法、策略上，而且战略上也需不断跟着时代变化去做调整。
在这样一个大变局时代，要高度敏感、对变化高度敬畏，接受和承认新事物；快速迭代自身能力，对不确定快速判断决策。在不确定性的情况下，去做一些确定性的事情，从过去的全球商业文明发展变迁的历史中找到应对变局的结构性力量和启迪。
“在美的，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否定的。”方洪波说，美的的今天，谁也偷不走，谁也抢不走，否定一下自己，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否定自己，很难。一家大企业转型，也很难。
敢于自我否定，是一种自信。自我否定，是为了更加强大，否定自己，是为了更好地出发，这是一种心里有底的否定。对于否定，方洪波有着自己的一番理解。
去年6月开始，方洪波带领美的核心管理团队进行了一场深刻的反思，题目只有一个——美的为什么错失了小家电新消费时代？
面对近几年小家电出现的“新消费时代”，方洪波将之视为新势力和旧势力之间的一场竞争。
去年11月，海南三亚，方洪波带着100多名高管团队继续讨论。看着海面上的帆船，方洪波有感而发，他告诫自己的团队，海面风来，正是水手展示技巧时。在时代的大浪下，美的要做世界级的水手，就必须汹涌向前，奔过所有的浪。敢于自我否定，凤凰涅槃，当下，美的没有第二种选择。
半年多的反思过后，方洪波揭开了最终答案。
今年1月，他在2021美的集团管理年会上提到，新势力相信所有东西都可以改变，所有的危机、挑战和困难都是机会，旧势力、旧行业都纷纷被颠覆。美的要做新势力，接纳和拥抱新思维，不能成为旧势力的陪葬品，真正地到用户中去。美的“没有东西可守”，要在重构一切的基础上投资未来，进行颠覆性投资，敢于尝试未知、做新势力。
“反思来、反思去，道理很简单，而要做的是怎样从知到行。”方洪波对记者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