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来源：图虫记者 | 孟鲜（实习）
在线K12教育机构裁员蔓延到了少儿编程赛道。
6月4日，界面教育记者在知乎平台上联系到一位编程猫前员工小A，对方表示在编程猫探月部门担任导师一年左右后，今年5月被迫“主动离职”，没有拿到任何赔偿。
编程猫创立于2015年，作为少儿编程头部机构，专为4-16岁青少儿提供在线编程教育，旗下又分为针对4-7岁的“小火箭幼儿编程”和针对8-12岁的 “探月少儿编程”。
探月部门在2019年11月底正式上线，小A在入职后担任探月进阶课导师，“今年5月份裁员主要针对一年左右的‘老员工’。”
“两点多到五点多，辞退一百多人”
编程猫的探月部门总共有近800名员工。
5月13号下午两点多，小A和部门其他100多位员工被分别叫到会议室秘密会谈。
每位员工签署好离职责任书后，主管要求每位员工打开装有钉钉软件的手机，操作申请主动离职，然后通知“5月17号正式离职。”
整个会谈由四位主管分别进行，从下午两点多到五点多，劝退一百多人。
5月13号晚上，负责的小组长告诉已经小A和其他一起被劝退的员工，5月14号一天内完成交接；14-17号，员工自行休年假，没有年假的就请假。
小A告诉界面教育记者：“很多员工不同意，所以又说帮我们申请这几天不用来了不会扣工资，估计就是怕员工去公司产生不好的影响，所以每个人都只有一天交接。”
事后，小A才知道，5月13号晚上还有另一场风波。
“我们线上课程，平时或者晚上是可以拿工作电脑回家办公的，一名13号签署了协议晚上下班回家的员工拿了电脑，公司怕员工搜集证据，还在地铁站围追堵截。”
除了探月部门，小火箭部门在实行末位淘汰，几天前又淘汰了一批员工；负责直播的定制课部门则在降薪，也走了很多人。
那么被辞退的员工有拿到补偿吗？
小A告诉界面教育，“几个部门所有人都没有拿到赔偿。我们那批只是辞退，并且一定要我们主动离职，个别几个不主动离职的直接开除了，都没有赔偿。”
没有赔偿甚至还是最好的情况，最坏的情况是员工需要向编程猫返还经济损失，或者由编程猫扣除部分薪资做补偿。
小A告诉界面教育，编程猫人事主管告诉辞退员工，如果不主动离职，找下一份工作时的背调会很困难，而且不主动离职就会被自动开除。
另一个答案则藏在离职前签署的责任书里。
小A向界面教育记者出示了本人和小火箭部门一位离职员工被迫签署的违规确认书，确认书中明确写道：“本人与公司依法解除劳动合同，且公司无需支付任何经济补偿金或赔偿金。重新核算1-5月绩效工资，虚报工作成绩/伪造工作记录所得将从4月及5月薪酬中扣除/自本人确认之日起5日内返还公司经济损失__元……”
小A对于因违规被劝退，即“红线劝退”持有异议。
离职时签署的违规确认书（图源：受访者供图）空白作业默认通过，“红线劝退”存在争议
包含小A在内的第一批被辞退的员工都被使用了“红线劝退”。
什么是“红线劝退”？
今年5月8号，所有探月课程讲师都收到了一份“探月进阶课质检红线规范协议”，在“教学违规”这一条目里规定“冒充学员或代替学员传作提交作品（不区分是学员或家长主动提供账号密码或者老师私下操作）；引导学员或家长提交空作品/无意义作品/明显问题作品，或自行代替学员提交空作品/无意义作品/明显问题作品（不区分是否为老师主观行为还是学员或家长的要求）；出现任何一次虚假的作业批改及复查行为……”
探月进阶课质检红线规范协议（图源：受访者供图）包括小A在内的员工在辞退时被告知，他们给学员的空白或者未完成作业给了通过，虽然使用不通过的话术批改的，但也是违反了“红线协议”而被劝退。
“以前（编程猫）并没有作业批改方面的规定，都是导师组长对老师口头说明，要给孩子作业通过，但使用不通过的话术。不然会打击到孩子的自信心，孩子就会不学了。几乎99%的老师都是这样改的。”小A说。
“红线协议”在5月8号签署，5月10号正式生效。
“编程猫辞退我们时，要求我们签署的协议书中提到的作业违规批改，也是从入职到5月10号之前的数据。”小A更进一步指出，“包括主管组长都使用过违规的这种方式批改。”
在“红线协议”之前，小A表示，编程猫负责相关业务的主管自行修改学员账号密码来提交作业，甚至对学员提交的空白作业给与通过的评语，都是默认操作，目的是为了提高自己的打卡率。
小A解释，作业提交完成老师才算完成打卡，这是业绩考核的内容之一。
5月10号之前编程猫探月部门某老师通过空白作业，目前仍在职（图源：受访者供图）“招新困难”
小A发现，“5月的探月进阶课淘汰名单中很多老师业绩都很高，最高的一位结营续费率近90%，探月部门有史以来最高续费率也被劝退了。”
“主要就是因为新学员招不进来。”小A告诉界面教育记者，“就我所了解的，小火箭、探月部门目前都是进新困难，很多老师排不到班级。编程猫要求在职老师们疯狂做转介绍来招新学员，包括五一期间放假也要做转介绍。”
5月1号编程猫内部群招新要求（图源：受访者供图）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编程从业人士告诉界面教育记者，最近的政策大环境会对以线上招新为主的少儿编程机构有影响，线下为主的少儿编程机构招新受影响比较小。
另一位西南地区的编程从业人士则表示，其公司招新稳定。
少儿在线编程是教育行业的新兴赛道，尚处于发展初期。多鲸教育研究院今年4月发布的《 2021 少儿编程教育行业报告 》显示，少儿编程市场渗透率约2%左右，刚需性不强。
在新学员招新困难的压力下，编程猫的员工在群里假扮家长续费成为常规操作。“编程猫员工假扮家长都有剧本的，班级群里员工充当家长，和真实家长一半一半。”小A也向界面教育记者展示了编程猫员工假扮家长续费的截图。
编程猫员工付费截图、水军剧本群（图源：受访者供图）
编程猫水军话术、剧本资料截图（图源：受访者供图）招新难之外，编程猫负责课程的老师也被曝资质不明，还涉嫌性别、年龄歧视。 小A告诉界面教育，编程猫有些老师并不会编程。来编程猫之前，小A在某教育机构工作，但并非从事编程教育。
除此之外，一位与小A同被辞退的同事曾担任过面试官，向界面教育提供了一张编程猫对应聘者的评价截图，指出该女生存在“不足”，”有结婚念头，但是没有规划，年龄涉及红线问题27岁了。”
编程猫对某女性面试人评价截图（图源：受访者供图）两天前，职场社交平台脉脉上有认证为深圳点猫科技有限公司（下称点猫科技）员工的人士发帖称，编程猫6月各部门裁员加起来有七八百人了，主要时裁录播课和定制课老师，且大部分还没赔偿，是签了红线协议再走。
另一位同样认证为点猫科技员工人则在一天前发帖表示，“编程猫裁员，5月31号重要信息群829人，现在6月2号800人；5月31号宇宙中心7173人，现在6月2号7027人。”
6月4号，评论区另一位点猫科技员工最新回复称，宇宙中心目前只剩下6884人。
点猫科技为编程猫公司注册名字，宇宙中心即编程猫公司钉钉大群，公司所有人都在，可以观察公司人数变化。
6月3日，界面教育记者就裁员事宜向编程猫进行采访，截至发稿时未获得回应。
小A也告诉界面教育记者，这次裁员还只是第一批，第二批、第三批裁员还未开始，后面还会进行末位淘汰以及变相降薪。
“编程猫招聘”公众号最新一条春招推送发布日期为5月28日。界面教育记者点开后发现，应届生和管培生岗位均显示“无职位”。
截至目前，编程猫共有11轮融资历程，最新一次为去年11月13亿元D轮融资，该轮融资由霸菱亚洲旗下基金领投，中信证券投资、金石投资等跟投，高瓴资本、招银国际等老股东跟投。
（文中小A为化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