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集采+零加成”之后,为什么医院还有高价药? 来源:经济观察报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经济观察报(ID:eeo-com-cn),作者:王昕宁,原文标题:《在医院买到高价药:“集采+零加成”之后,谁在为药品“加价”?》,题图来自:视觉中国
去年十月份,在江西省上饶市念书的小陈因为皮肤问题去医院就医,医生开了一种当归苦参丸,由沈阳东新药业有限公司生产,单价56元,4盒224元。
小陈回宿舍后上网一搜索,大吃一惊。同一厂家生产的当归苦参丸,京东大药房10元一盒,阿里健康大药房8.1元一盒。他又到学校附近的药店探访,该药22元一盒,虽然比网上高出不少,但仍不到医院价格的一半。这让小陈感到郁闷。
这并不是个别现象。在国家实行药品零加成、集采等医改措施后,虽然公立医院的药大多比零售药店更便宜实惠,但仍有消费者反映,有的医院开的药,价格远高于院外的药店。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一、医院药贵时有发生
不久前,上海的郑义因重感冒上医院看病,医生为他开了处方药“头孢克肟胶囊”,单价63元一盒,一共两盒。他通过医保就医,医保卡支付一部分后,自费50元购入。郑义认为这个价格太贵了。“你随便在网上搜一下头孢克肟胶囊,不管哪个厂商生产,大多在10块钱以下,最贵的都不到40元一盒。”他对记者说。
郑义拨打12345投诉热线咨询,对方询问:“医院的药品价格是否做到了明码标价?”得到肯定回答后,对方表示,这种情况无法投诉,因为已经明码标价,不存在乱收费。
家住深圳的嘉雯也遭遇过类似的情况。今年5月,她在深圳某三甲医院看病后,诊断结果为普通的妇科炎症,医生开了硝呋太尔片、制霉素栓、复方黄柏液涂剂等妇科常用药,花费共三百多元。
嘉雯认为自己所患疾病非常普通常见,这个药价是不是有些贵?抱着这样的疑惑,她上网查询了药价,结果却令她更为不解。因为上述药品中,有的比市面上便宜点,但有的却贵了挺多,还有的药不同规格价差较大。
在复诊时,嘉雯曾咨询该医院药价偏高的问题。医院药房回答,“我们怎么可能比外面贵呢?医院现在都是零加成了,药价并不是医院定的,我只能告诉你,医院的药品进价是多少,卖价就多少,不会在上面再加价。而且我们很多同事都专门挂号在医院拿药,因为现在大家都知道医院药价更便宜。”
二、零加成为什么药还贵
“零加成”指的是公立医院不在药品批发价格基础上进行加成销售。2009年新医改启动,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布《关于深化医药卫生体制改革的意见》,药品零加成从此拉开帷幕。
直至2017年4月,国家卫生计生委、财政部、中央编办等七部门联合发布《关于全面推开公立医院综合改革工作的通知》,要求在2017年全面推开公立医院综合改革,全部取消药品加成。2018年2月,国家卫计委宣布我国公立医院已全面取消药品加成。
某医药商业公司负责人在接受记者咨询时表示:“现在集采是几个省价格联动、信息透明,你从客观上肯定可以感受到很多药变便宜了,医院买药比外面药店便宜。而且,医院还巴不得药价越低越好,它没有动力加价,因为药占比、耗占比都是有规定考核的,超过以后医保不支付。”
既然这样,消费者为什么还会从医院买到远高于药店的药品呢?
带着这个疑问,记者尝试联系了几家药企。
倍特药业的工作人员反复向记者强调,不同渠道购买的药品存在价格差异是正常的。该工作人员称,“首先如果同一药品的规格不一样,那么价格不同肯定正常。另一个就是药品销售的渠道不一样,我们出厂价可能有一定差别,但没有终端那么大,中间经过的经销商不同,他们可以自己定价,到终端价格差大可能还是渠道的问题。”
东新药业也表示,“价格有差异很正常,因为现在是经营企业自主定价,而且每个医院的采购体系和渠道也不一样,具体太复杂。你如果看到网上是同一个厂商的都可以买,因为这个药(当归苦参丸)属于OTC药,哪儿都可以卖。”
在咨询远恒药业时,其市场部工作人员将药价差异归咎于医院的采购平台。其对记者称,“我们的出厂价没有什么差别,你说我们的药是在深圳公立医院购入,他们应该都是从深圳GPO和广州GPO平台上采购,可能和这些采购平台的定价有关。”
GPO即药品集中采购机构(Group Purchasing Organization),起源于美国,深圳是国内该模式的先行者之一。2016年深圳开始试点GPO模式,现广东省内已形成广东省第三方药品电子交易平台、广州GPO平台、深圳GPO平台并存竞争局面。记者随机采访深圳市公立医院,其表示,并不只有深圳GPO一家平台提供采购服务。
深圳市相关单位负责药品采购的一名工作人员向记者分析说,“药品价格飞涨可能是生产端控原料导致的,有时候你一种药今年和明年买价格差非常大,所以药店可能会有低价囤货的情况,但保质期一般只有两年,线下药店有清库存的压力,时不时也会搞促销。”
三、为什么要开这么多会
为了推广药品,一家药企召开的科室会、学术会能有多少场?记者搜寻到的答案是,超过2.5万场。
某家药企,在疫情之前的2018、2019年,分别召开科室会25977场和23470场,召开学术会2947场和5004场,平均每天开会场次高达79场。在疫情期间的2020年1至9月,该药企也召开了网络视频会3757次。
伴随着海量会议的,是居高不下的推广费用。前述药企在2020年1至9月,营业收入为24.87亿元,业务推广费为13.75亿元。
一名不愿具名的熟悉医药行业的人士表示,“药要进医院,药企竞争很大的。以前可以层层加价,两票制之后,药企走高开高返,出厂价略低于终端价。在这种情况下,有些药企会虚构业务、推广活动,使用虚假发票套取资金,供其体外使用,往往用于佣金和回扣。”
尽管药企不可能对外认可上述观点,但相关信息和财务数据都无法免于外界产生怀疑和猜测。上述行业人士委婉地表达了这样一个意思,即便是零加成,这些药进医院前利益就分配好了,最终还是存在灰色地带。这很可能也是消费者在医院买到高价药的重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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