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反对校长教师交流轮岗，究竟在反对什么?

原标题：【评论】反对校长教师交流轮岗，究竟在反对什么?

北京提出要大规模、大比例推进校长教师交流轮岗，引发舆论对校长教师交流轮岗的关注。

虽然校长教师交流轮岗在发达国家已有成功的实践经验，但还是有不少人明确反对。这些反对的理由貌似为学校办学、学生成长着想，实质捍卫的是不均衡办学格局，这种质疑和反对，也折射出当前推进教育改革的困境：在分析教育问题时，大家会达成共识，必须推进某一改革，而真要推进改革时，又为改革泼冷水。

反对意见认为，推进义务教育均衡，不应该搞“平均主义”，应该在办好当前优质校的情况下，做加法提高薄弱学校质量。通过教师交流轮岗的方式让各校均衡，是地方政府的懒政，是折腾学校、折腾校长和折腾教师，将会使公办学校不可避免走向平庸化，教师不再有学校归属感，对学生的教育教学会更不负责。

我国以前推进的教师交流轮岗之所以变异为强校与弱校结对帮扶，每年象征性地派教师搞交流轮岗，搞集团化办学，就是出于保留优质校，提高薄弱校的“均衡思路”，其结果是进一步凸现强校，义务教育不均衡情况日益严重。

这一交流轮岗模式，还导致教师群体对交流轮岗的不满，认为交流轮岗是搞形式主义，是强化领导的权力，把交流轮岗作为“治教师”的一种手段——把“不听话”的教师轮岗到偏远地区学校。

我国2006年修订的《义务教育法》明确规定，县级以上人民政府及其教育行政部门应当促进学校均衡发展，缩小学校之间办学条件的差距，不得将学校分为重点学校和非重点学校。依据《义务教育法》，不切实推进义务教育均衡的地方政府，才是懒政与违法。

有人把推进义务教育均衡视为懒政，这是完全扭曲的。说明骨子里还是希望义务教育不均衡，有重点校、重点班。在过去10多年间，大部分地方政府在推进义务教育均衡方面，作为不大，各地仍存在变相的名校、重点校，大城市存在的择校焦虑，学区房热、学区房热，背后就是义务教育不均衡。

要做到制度化、常态化的教师交流轮换，不是政府部门下发一个文件就能做到的。这首先是对传统义务教育格局的重新洗牌，如果能实现教师交流轮岗常态化，不再有所谓的名校和强校，强校领导、师生接受吗？社会舆论会接受本区没有一所牛校吗？

其次，这对管理、评价教师提出更高的要求，一些人担心交流轮岗会增加行政领导的权力，这是不了解常态化的校长教师交流轮岗制度设计的，常态化校长教师交流轮岗的第一步是所有符合条件的校长、教师全员下岗，再按同类岗位100%摇号派位上岗；第二步是每年有20%校长教师交流轮岗实行派位，领导根本无法干预派位过程，交流轮岗由此变为教师从教的基本职责。

有人质疑，既然好坏一样，都要派位，那校长教师为何还要认真对待学校管理和教学呢?这也是出于传统的绩效观念，认为好教师就应该从薄弱校到强校，以前教师的职业发展规划是薄弱学校到强校，成就为名师。义务教育均衡发展，必须摈弃名校情结，今后将不再有所谓强校和弱校，评价校长和教师，也不是用学生的考试成绩和升学率(国家已经明确禁止地方政府给学校下达升学率指标)，而是开设义务教育课程情况以及每门课程的教学质量。更重要的是，教师的舞台不只是一所学校，而是变为一个地区(系统)。

义务教育资源配置均等化是否会导致平均化、平庸化?这要看两点，一是学校是否有充分的办学自主权，实行教育家办学，二是对教师的管理和评价，是否理清权责，并从育人角度关注教师的教学能力与教学贡献。如日本推进教师交流轮换，就把义务教育教师作为国家教育公务员，享有国家教育公务员的待遇和权利，进而履行作为教育公务员的职责。我国要推进教师交流轮岗常态化，必须整体提高教师的待遇，保障教师的权利。

教师的归属感，并非源于一直在某校工作，如果归属感源自长期在某一所学校工作，那就不会存在薄弱学校、乡村学校优秀教师的流失了。教师的教育归属感，源于能实现自己的教育理想，培养更多学生成才，从这一角度说，义务教育教师每五年进行一次轮岗，并不会影响他们的教育贡献，真正影响他们的是非教学任务沉重，不能安心投入教育教学。

还有人认为，高中、大学教师也应轮岗。义务教育、非义务基础教育、高等教育有不同的发展定位。义务教育强调均衡、义务，因此要推进义务教育均衡发展，给所有孩子一样的义务教育条件，非义务教育属于选择性教育，并不强调均衡。实行校长教师交流轮岗的最大社会效益是，家长对义务教育学校的强弱判断不再，区域内很难再炒作学区房、学位房。未来，如果把高中教育纳入义务教育，当然也要推进高中教育的均衡发展。

也有人指出，推进校长教师交流轮岗，只在区域内进行意义不大，应该跨区域、跨省交流。教师每天上下班要花好几个小时，交流轮岗必定影响教师的正常生活。《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规划纲要(2010～2020)》提出，要实现县(区)域内的义务教育均衡，就实际情况看，我国当前并没有真正实现县(区)域内的义务教育均衡，择校大多发生在本区域的热门学校。首先实现区域内的校长教师交流轮岗常态化，这是改革的理性态度，区域内的校长教师交流轮岗都没有实现，就提跨区交流轮岗是不现实的。

义务教育阶段的内卷化，原因不只是义务教育学校不均衡，还有中高考制度用单一分数选拔学生、中考后还有普职分流，而普职分流被很多家长认为是普职分层，等等因素。但是，如果因为这些因素存在，就不推进义务教育均衡，那么，改革就将一直裹步不前。构建我国整体教育的健康生态，需要的是打破既得利益阻力的实际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