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中国经营报
本报记者 陈嘉玲 北京报道
当NFT(非同质化代币)遇上艺术品,一张图片、一首歌甚至一个头像,都可以与一串代码“擦出火花”,身价呈几何倍数暴涨,突破现实世界认知。
自2021年以来,加密艺术家Beeple的NFT作品拍出天价,让NFT一夜之间“出圈”。第三方数据机构 Nonfungible 统计,2021年NFT交易规模达到140亿美元,规模高达疫情前2019年全球艺术品拍卖总额105.7亿美元的1.3倍。其中,佳士得、苏富比两家传统拍卖行的NFT收藏品拍卖合计实现2.5亿美元的成交额。更有调研数据显示,约38% 的受访艺术品拍卖行和线上拍卖网站表示,很快就计划将 NFT 纳入拍卖。
当“万物皆可NFT”,这串连接虚拟与现实的“神秘代码”,会成为通往元宇宙世界的关键密钥,还是又一场币圈、资本与艺术界炒作下的零和游戏?
NFT拍卖“出圈”
2021年3月11日,在佳士得拍卖行,NFT数字艺术品《每一天:前5000天》拍出6934万美元(约合4.5亿人民币)。
这场拍卖在刷新数字艺术品成交纪录的同时,也让NFT这个词强势闯入大众视野,NFT的热潮实现了从币圈到艺术拍卖圈的“出圈”。
实际上,包括苏富比、佳士得和富艺斯在内的全球拍卖行,纷纷在2021年开始将NFT艺术品纳入拍卖类别。
比如,2021年4月,苏富比主办了匿名艺术家 Pak 的 NFT 作品拍卖;2021年10月,还推出了自己的NFT交易平台。2022年2月16日,《中国经营报》记者了解到,苏富比正在线上拍卖已故球星科比的一件球衣及其比赛动画NFT。据了解,该拍卖为期一个礼拜,将接受以太坊ETH、比特币BTC、美元稳定币USDC 与法定货币的支付方式。
有受访艺术品拍卖机构人士认为:“新技术的唯一性,与艺术品不谋而合,为当代收藏带来颠覆性的变革,比如藏品防伪难题得以解决,所有权和流通过程也将被永久可在区块链上。”
“对于NFT加密数字艺术品,2021年是至关重要的一年。”佳士得相关负责人此前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透过我们在NFT拍卖上取得的佳绩,我们可以很自信地说,NFT 这个收藏类别会一直持续下去,NFT加密艺术品的市场现在发展非常蓬勃。”
截至目前,佳士得的最新数据显示,其2021年共售出逾100件NFT作品,成交总额接近1.5亿美元,占据佳士得2021年当代艺术成交总额的8%。苏富比在其2021年度报告中也称,NFT 收藏品的拍卖成交额高达 1 亿美元。
北京拍卖行业协会会长甘学军告诉记者,我们刚刚结束了NFT的专场拍卖。目前国内主流的拍卖公司都在试水NFT。据了解,国内市场方面,自2021年下半年以来,嘉德、永乐、保利等拍卖行跟上节奏,在北京、上海等地先后举行了多场NFT数字艺术品的展览、拍卖和论坛。
对于传统拍卖行涉猎NFT领域的原因和业务逻辑,多位受访人士提到,一方面,受全球新冠疫情影响,互联网交易与数字网络支付体系更深渗透到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同时,高度依赖线下活动的传统拍卖行,渐渐将拍卖搬到线上,开始“触网”。另一方面,这是拍卖行顺应数字时代的自身业务转型需要,也是为满足如今NFT市场的用户需求。
中国拍卖行业协会法律咨询与理论研究委员会委员季涛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对于传统艺术品拍卖市场而言,NFT是增量市场,将带来新的艺术家、新的作品以及新的藏家。不过,目前还看不到NFT能够颠覆和取代传统艺术市场的任何可能性。未来NFT市场将会逐渐以传统艺术市场的补充角色而存在。
《NFT艺术,元宇宙的狂欢》一文直言:“如果说,加密货币造就的新财富阶层是NFT艺术暴涨的直接原因,那么代际的更替,Z世代生活方式的数字化、虚拟化以及对体验性的追求,则是推动 NFT 和区块链技术迎来增长的底层推动力。”
谁在参与?
时间回到2021年3月的那场“天价”拍卖,落槌第二天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佳士得拍卖行和Metapurse公司发布联合声明,《每一天:前5000天》的买家,是世界最大的NFT基金、新加坡Metapurse公司的创始人MetaKovan。
2020年12月,他曾以220美元在NFT交易平台Nifty Gateway购买Beeple的Everydays:2020系列。
而根据相关资料显示,2021年1月,Metapurse公司主导发行了关联的B20代币(即将20件Beeple进行所有权分配的加密货币)1000万枚,该公司持有59%,41%的代币给艺术家等参与者分配,包括用于公募、预留给合作者、私募及艺术家Beeple本人,定价0.36美元。据了解,上述4.5亿元“天价”拍卖成交三小时后,B20代币一度暴涨89%,达27.7美元。
此前,有媒体报道称,出价第二的是区块链应用公司波场(TRON)的创始人孙宇晨。对此,其本人曾发帖称,参加了加密艺术家Beeple的NFT作品拍卖,在最后30秒试图加价至7000万美元,但是佳士得系统不知何故没有接收报价。其最终有效出价是6000万美元(加上费用6900万美元)。但是,在最后20秒钟内,另一位买家的出价高出了25万美元。该拍品在第353次喊价为6025万美元。
对于上述拍卖的参与者,佳士得方面提供的数据则显示,2021年3月11日,2200万访客登陆CHRISTIES.COM见证了本次拍卖竞投的最后白热化瞬间,来自11个国家的买家热烈地参与了竞投。其中91%的买家为首次参与佳士得拍卖,超过50%的买家为在1981~1996年出生的千禧世代,更有6%的买家为1997~2012年出生的“Z世代”。买家中,18%的竞投者来自亚洲。
无独有偶。曾于北京嘉德艺术中心进行首次个展的刘嘉颖(CryptoZR),拥有前腾讯产品设计师、区块链艺术家、区块链基金ProChain创办人、“千禧一代”等多重身份。
在本报记者加入的几个NFT交流群中,90后、00后占比超过半数,其中不少有过炒币、炒鞋和炒盲盒的经历。而在这些群里,不时会有“抽奖撸空投”“免费领NFT资产”“NFT投资”等链接或二维码,并且通常会诱导用户下载App或在平台注册账户。
苏富比公布的数据显示,拍卖会上78%的NFT竞拍者是新手,超过一半的人年龄在40岁以下。佳士得则称,“NFT 加密艺术类别中,75%买家为首次参与佳士得拍卖,平均年龄 42 岁。”
虽然NFT加密艺术作品的买家画像中千禧一代占据了主流,但同时越来越多的传统艺术品藏家也加入到此行列中。“传统藏家逐渐意识到即使是在数字艺术的世界中也有伟大的艺术作品和艺术家,而他们不想‘错过这班车’。有形的艺术世界和数字艺术世界正在有越来越多互相重叠的地方。”佳士得全球行政总裁施俊安在2021年业绩发布会上如是表示。
上海申伦律师事务所夏海龙律师认为,NFT产业的主要推动力量包括区块链技术企业、艺术家、收藏和拍卖等机构。
也有业内人士这样分析参与者及其模式:“玩NFT ART的必备三驾马车:资本、背书、销售”“前台推明星化CEO和花式销售,后台是机构投资者”……
多重挑战
NFT玩家似乎都知道是在炒,但仍旧前赴后继,不亦乐乎。“每个人都觉得自己不会是最后接盘的。”在一位活跃在NFT交流群的90后玩家看来,炒作不可怕,怕的是没有热度,就会没人接盘,砸手里了。
对此,甘学军对本报记者表示:“所有的投资市场都有炒作,关键在于炒作的根基是不是虚妄的。”
值得注意的是,目前对于NFT、元宇宙概念的炒作已经蔓延至上市公司及二级市场。一些蹭热点、炒概念的行为,也引起了监管部门和投资者的警惕。比如,就推出NFT产品被“秒光”一事,有投资者2月17日向汤姆猫(300459.SZ)提出“公司未来在NFT产品会有哪些布局”等问题。此外,曲江文旅、中文在线、安妮股份等个股近期出现股票交易异常波动,且均提及NFT相关领域业务。
除了炒作外,作为新鲜事物,NFT还存在许多挑战,最大的挑战之一是NFT艺术品的估值。在季涛看来,利用拍卖方式为艺术品定价有其合理性,但应注意到拍卖有适用范围。拍卖更适合于有成熟市场基础的艺术精品的运作,而不太适于没经历公开市场交易的作者的普通作品。佳士得那场NFT天价拍卖的成功也是基于作者已经在以太坊平台上具有了一定的市场基础,而拍卖的又是其5000件作品的集合,属于代表作级别的精品。而NFT艺术市场上更多的是一些名不见经传的作者与作品,其交易方式则并不一定都要用拍卖,更大量的NFT交易还是要通过各种专业网站来实现。拍卖行没有必要盲目地去跟风拍卖NFT,数字艺术家也不该都去奢求拍出的天价。
季涛还举了一个例子,2021年3~4月,日本当代前卫艺术家村上隆在NFT交易平台OpenSea上拍卖自己的108件加密艺术作品,由于网上出价远远没有达到其作品线下拍卖市场的应有价位而突然宣布推迟拍卖。“这成了NFT艺术品拍卖的一个典型失败案例。没有拍好是因为他在数字货币以及NFT圈的影响力还不够,选错了拍卖平台。”
此外,多位业内人士还提醒,目前国内对于NFT的法律性质、交易方式、监督主体、监督方式等尚未明确,NFT存在炒作、洗钱和金融产品化等风险,对于NFT投资应该保持谨慎态度,警惕“击鼓传花”式的金融骗局。
北京大成(上海)律师事务所权益合伙人董月英表示,从法律视角来看,NFT的法律属性应当如何定位,NFT的发行者应被如何规制,与NFT相关的税收规则应被如何框定,NFT涉及的知识产权又该被如何厘清等一系列问题,目前均尚不清晰。
季涛还认为,NFT艺术还有一些交易问题没有得到法律、法规方面的支持。例如,2021年6月1日刚刚修订并实施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著作权法》没有将原修订草案里引进的追续权内容写进来,也就是说,内地法律没有支持NFT艺术品多次交易中作者都能享受到分成收益的优势。
“寻求一个开放二级市场同时加强监管抑制炒作,是国内NFT行业进一步发展的关键。”信达证券传媒互联网行业分析师冯翠亭在研报中指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