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呼吁重启连接西班牙和法国的天然气管道工程，并强调这是减少对俄罗斯能源依赖的关键。图/新华社自俄乌冲突爆发以来，俄罗斯能源问题就一直困扰着欧盟。而欧盟对俄罗斯能源的严重依赖，甚至也让美国和西方国家针对俄罗斯的一系列制裁措施大打折扣。为此，欧盟方面也一直在寻求可能的替代方案。
继宣布将在6个月内禁运俄罗斯石油之后，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于近日呼吁重启连接西班牙和法国的天然气管道工程，并强调这是减少对俄罗斯能源依赖的关键。当天，冯德莱恩同西班牙首相桑切斯一起在巴塞罗那出席一个活动时说，“现在，整个欧洲都同意我们必须减少对俄罗斯化石燃料的依赖。”
这个连接葡萄牙、西班牙和法国的天然气管道项目名为Midcat，在2013年启动，但受到环保分子的反对，2019年因资金问题而停工。而据法新社报道，西班牙政府虽然也赞成恢复Midcat项目，然而，因为该项目没有直接使西班牙受益，因此西班牙不想分担启动Midcat所需的4.4亿欧元资金。
而更为关键的问题是，重新启动这个项目就能让欧盟摆脱俄罗斯能源依赖，即便被俄罗斯“断气”也不再“受气”吗？目前看来，答案并不确定。
摆脱俄罗斯能源依赖有点难
欧盟统计局数据显示，俄罗斯是欧盟最大的天然气供应国，其进口天然气中约40%来自俄罗斯。
根据塔斯社3月28日报道，欧洲每年消费约5000亿立方米天然气，俄罗斯供应的天然气占比45%，尤其是芬兰和保加利亚100%依赖俄天然气，希腊也高达96.4%。而在其他欧洲国家每年消费的天然气中，俄罗斯供应占比也非常高，如德国61.9%，奥地利70.1%、拉脱维亚76.5%、斯洛伐克84.1%、匈牙利64.1%、丹麦53.1%、波兰64.2%、捷克57.7%。
换言之，按照俄方的数据，欧洲国家每年消费的天然气里，俄罗斯供应占比更高。虽然双方数据有所出入，也没几个人能记住这些数字，但欧盟对俄罗斯的能源供应依赖程度非常高，是一个无可争议的基本事实，要想摆脱并非易事。
以德国为例，事实上，相比其他欧洲国家，德国对俄罗斯能源的依赖程度算不得特别高。但即使按照德国副总理兼经济与气候保护部部长哈贝克的说法，在俄乌冲突之前，德国对俄罗斯天然气的依赖程度是55%，随后下降到40%，但目前依然高达35%。
这也是包括德国在内的诸多欧盟国家跟随美国制裁俄罗斯，但又无法完全彻底的要害之处。特别是在俄罗斯暂停向波兰和保加利亚供气之后，欧洲天然气价格一度飙升20%，着实让欧盟国家看到了实实在在的风险。
▲位于比利时布鲁塞尔的欧盟总部大楼。图/新华社一直都在忙活但用处不太大
面对这种尴尬现实，欧盟一直在进行各种布局，应对被俄罗斯“断气”的威胁， 也意图主动摆脱这种依赖，至少是最大程度地降低依赖。
今年3月下旬，欧盟和美国达成大额天然气供应协议。美国承诺将在2022年底前向欧盟成员国供应至少150亿立方米的液化天然气，但这仅相当于欧盟每年从俄罗斯获得天然气总量的10%。
根据美国和欧盟所达成的协议，美国将确保欧盟成员国在2030年前能够获得至少500亿立方米的液化天然气。此外，该协议目前每年为欧盟供应220亿立方米天然气，并计划在年底前供应370亿立方米。但这相对于欧洲每年5000亿立方米的消费量，仍然缺口巨大。
此次，冯德莱恩呼吁重启连接西班牙和法国的天然气管道工程Midcat，意在让阿尔及利亚的天然气流入欧洲，增加欧洲的天然气供应。根据设想，阿尔及利亚对欧洲的天然气供应量，就可能自目前的不到1亿立方米/天，增加到超过2亿立方米/天。此外，还可通过西班牙进口俄罗斯以外其他国家的液化天然气，以弥补不足。
当地时间5月6日，CNN报道，为尽快摆脱对俄罗斯天然气的依赖，德国能源公司投资建造和运营德国首个液化天然气接收站于5月5日在下萨克森州威廉港开工。
此外，德国已经开始向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所废弃的大型天然气储存设施雷登注入天然气。雷登是西欧最大的天然气储存设施，可以储存约40亿立方米天然气，目前存储量只占总容量的0.6%，远低于德国天然气储存设施36%的平均水平。
在此之前，德国政府已经宣布，将新建两座液化天然气进口接收站，增加天然气储备。
可以看出，为了摆脱对俄罗斯能源的严重依赖，欧盟进行了各种布局，一直都很忙活。而随着俄乌冲突的持续发展，欧盟与俄罗斯的脱钩意愿更加紧迫，但也困难重重。
“受气”局面短期不可能结束
欧盟面临的现实困难，在于不管如何布局，其“受气”局面短期内不可能有根本性改变，甚至是在可以目测到的将来也都没法结束。因为俄罗斯之外的能源供应方不可能在短期内给予欧盟充分供应。
一方面，美国油气扩产的资本意愿并不强烈。目前的地缘冲突因素能持续多久并不知道，大量资本投入后万一局势骤变，供需格局发生变化，可能就会像上一波页岩油气热那样，很多资本打了水漂。
另一方面，天然气的供应三分之二以上都是长期合同，多数供应方不会因为短期因素而大幅度调整供应方向，比如供应给亚洲的完全转向欧洲是很难发生的事情。
而天然气最经济的管道输送方式，建设周期也很长，投入巨大。就像冯德莱恩说的重启Midcat，西班牙尽管支持恢复该项目，却又不想分担巨额的重启资金。也就是说，欧盟内部的政治协调和个别国家的政治意愿与经济投入并不完全匹配，时间延宕也就在所难免。
如果从海上运输供应，其高额成本对欧盟国家来讲也不堪重负。美国著名经济智库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做过一个测算，如果欧洲完全摆脱俄罗斯天然气供应，其能源成本要增加250亿欧元。而且，还需再花750亿欧元来建设基础设施以把这些天然气运输到欧洲各国。
更何况，在被“断气”之前，俄罗斯天然气的价格优势实在是一个无法拒绝的诱惑。当然，俄罗斯暂时断供波兰和保加利亚，更大意义上也只是警告。因为真要完全丢掉欧盟这个能源大买家，俄罗斯自身损失同样难以承受，尤其是在俄乌冲突仍在持续，需要大量支出的情况下。
在畅销书《未来简史》中，作者尤瓦尔·赫拉利说，人类在21世纪消灭了三个人类原来不能除掉的问题，分别是饥荒、瘟疫和战争。现在看来，其中的后两项他都没说对。突发的军事冲突，正在让欧洲面临前所未有的能源困境，也深刻地影响了整个世界。
在这个意义上讲，和平才是消除欧盟能源危机的根本保障，否则，无论是重启Midcat项目，还是寻求美国供应，也避免不了极端情况再次发生的可能性，其能源供应依然脆弱，无人能保证。
撰稿/任孟山（专栏作家）
编辑/何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