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新华社原标题：在线教育裁员风波惊动监管部门，超20%人才宁愿降薪也要跳槽，一个行业酝酿爆发？
作者／白杨 王峰 刘美琳
“双减”意见落地后，在线教育行业持续震荡。
字节跳动旗下大力教育裁员
8月5日，有消息称字节跳动旗下大力教育当日开始裁员。
资料来源/网络对网传的”全部裁员“消息，大力教育内部人士辟谣—— “没有全部裁掉，只是部分裁员，部分业务有调整 ”。一位接近大力教育的人士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裁员的消息属实，大力教育将采取N+2的赔偿，同时，有的业务没有关停，在进行调整。
去年10月，字节跳动对外发布了全新的教育品牌——大力教育。作为字节跳动旗下首个公开发布的独立业务品牌，大力教育承接了字节跳动旗下所有教育产品及业务，具体包括清北网校、GOGOKID、瓜瓜龙启蒙、开言英语、极课大数据、Ai学等，业务横跨pre-k、K12、成人教育等多年龄段。
当时，在整合多项业务之后，大力教育的员工数已经超过万人。今年2月，大力教育又进一步启动了万人招聘计划，表示将在未来四个月招聘一万人，招聘岗位覆盖清北网校、瓜瓜龙启蒙、开言英语等多个产品。此轮招聘后，大力教育的员工规模已超2万。
此前7月24日，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进一步减轻义务教育阶段学生作业负担和校外培训负担的意见》（简称“双减”意见）。与其他学科培训机构一样，大力教育旗下学科类培训业务瓜瓜龙和清北网校，不可避免受到影响，需要进行调整和转型，所以这两个产品（学前业务和 K12 学科教育业务），也是大力教育此次裁员的“重灾区”。
当天，大力教育管理团队在一封内部信中表示，今天的别离是为了更好的未来，愿我们保持心中热爱，继续攀登，期待再相逢。
高途裁员上万人，在线教育将减少70%上课时间
有报道称，“双减”意见下发的第二天，高途集团创始人、CEO陈向东就召集管理层开会，定下了裁员指标，涉及范围达到上万人，相当于高途1/3的人会离开。
“慢下来吧，好好地注重内在。”陈向东8月4日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他没有向记者回应裁员的具体数字，但一次大规模的组织架构调整在所难免。高途全国15个地方中心，将只留下上海、郑州、武汉、成都、太原五个以及北京总部。大量的导流课辅导老师、销售岗位将被裁撤。“但系统课的老师被全部保留，可以说我们留下了优秀的老师和干部，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的能力是提升了而不是下降了。”陈向东说。教育公司大规模裁员的直接原因是为转型节约弹药，深层逻辑则是K12教育行业的商业模式发生了变化。
“内部的调整变得必然”
7月28日，高途集团创始人、CEO陈向东与近400位管培生进行了一次面对面的对话和沟通，当场有小伙们问：“公司会裁员吗？我们该怎么办？”陈向东回答：“很多外在的变化，我们没有办法改变，我们要做的，就是专注于当下的事情，专注于事情的本质，疯狂地创造价值，唯有如此，才是最好的你，才是最好的做法。”
陈向东发布了一篇内部长信，明确提出“非常非常难过，我们的不少小伙伴将不得不离开。”
信里写道，我们之所以做出如此艰难的决策，核心动机只有一个，那就是活下去。我们必须改变我们的运营模式，我们必须聚焦我们的人力、物力和财力，我们必须为未来的发展备好充分的弹药和资金。“当商业环境和运营模型发生变化的时候，内部的调整就变得必然了，比如偏向于前端的辅导老师岗位就得减少。”他说。
目前，K12在线教育公司的小学、初中阶段秋季课情况分为两种：学而思网校等在售秋季课的上课时间全部为周一至周五晚上6点半至9点之间，猿辅导、作业帮直播课等则尚未上架秋季课。业内对今后义务教育学科类课程如何开展有两种观点：一种是消化掉已经报名的学员后，今后不再开设小学、初中学科类课程。另一种是今后周一至周五仍可以开设小学、初中学科类课程，但招生人数将被限制。陈向东认为，经过整改符合规范要求后，在线教育公司仍可以在周一至周五开课，但由于周末、寒暑假禁止开课，这让在线教育公司减少了70%左右的上课时间，也会减少相应比例的收入，内部匹配的资源就需要相应调整。“从一个组织的发展而言，怎么能够根据外在环境的变化，把一个组织变得更加扁平化，更加聚焦，更加能够实现闭环，更加能够实现无边界的合作，同时能够增厚组织的人才密度，增厚组织的战斗力，这是我们要做的事。”陈向东说。
高途如何转型？
陈向东在内部信里写道，“我们账上还有足够我们探索和变革的3年到5年的现金。”高途缩减小学、初中业务后，业务重点将转向高中和成人职业教育。“高中业务一直是我们的优势业务，也是我们的重点业务。”陈向东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陈向东曾在2020年12月公开披露，高途课堂最大的生源地是北京，而北京学员中很多是高中生。高途CFO沈楠曾在2020年时介绍，高途课堂部分高中学段的续费率超过80%。高中学科更强调名师，各公司的主讲老师人数可以代表对高中业务的重视程度。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梳理发现，在几家头部K12在线教育公司备案的教师总人数中，高途课堂的教师总人数排名倒数第二，但暑假在售课程的高中教师人数却最多，意味着与各公司相比，高途课堂的高中业务收入占比可能更大。
（来源：公开信息）不过，高中市场规模有限，且渗透率已经较高。正因此，在线教育公司普遍把市场重点放在人数更多、续费周期更长的小学生身上。高途课堂的小学生用户也在几年前就已超过高中生。
总体而言，K12学科类培训由于受到资本和招生的双重限制，已经宣告将告别高速增长，甚至可能陷入萎缩。“高途也会在成人职业教育方面聚焦、发力。”陈向东告诉记者。不过，成人职业教育也已机构众多，作为后来者，高途在过去四个季度中，单季度成人业务的净收入在1-2亿元左右，付费人次在13万左右，没有出现快速的增长。“行业现在变化蛮大的，我们也在不断地积累经验，再给点时间看看吧。”陈向东说。整个行业都面临转型。“双减”政策严禁聘请在境外的外籍人员开展培训活动，这给在线外教行业带来重大不利影响。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了解到，51Talk将上线新的中教小班直播课产品，还有的机构将推出境内外教直播课。
裁员引起监管注意
裁员已在多家教育公司发生。如何做好被裁员工的补偿，备受社会关注。在社交平台脉脉上，出现了离职员工的吐槽。有的反映他们未能拿到“N+1”补偿，而是只得到了“N”补偿，有的反映公司降低他们的月收入，从而稀释离职补偿。有自称豌豆思维的员工几天前在脉脉上表示，已经有过百人准备劳动仲裁。还有自称豌豆思维员工发出公开信称，“从7月30日开始，公司各种偷偷摸摸的行为，包括私下约谈，强制签订不合规不合理赔偿方案，到8月4日还没有正式的离职通知书，回收系统权限，剥夺劳动生产条件等，让每个人感觉到心寒与过分甚至愤怒。”8月4日，豌豆思维公司发布公开信回应称，“按政策要求，公司不得不调整业务线，收缩部分岗位。我们认识到沟通中存在问题，由此给伙伴们带来了不好的体验，深表歉意，将会认真改正，持续与员工友好沟通。”
教育公司裁员风险已引起监管部门注意。
北京市昌平区人社局8月3日发布消息称，该局联合区教委，通过电话沟通和实地走访的形式对区内42家培训机构摸排，全面核实当前各机构的劳动用工情况，按照摸排结果区分教育机构的风险等级。建立监控指导工作台账，准确记录机构名称、人员规模、裁减人员数等信息。该消息还称，针对存在经营困难风险的教育培训机构，组建工作专班，安排专人指导培训机构通过与职工协商，采取在岗培训、弹性工时、协商薪酬等措施，尽量不裁员或少裁员。针对确需规模裁员的教育培训机构，指导其依法依规制定裁员方案、履行裁员程序，与职工依法解除劳动关系并支付经济补偿金。
超20%人才愿降薪跳槽
近日，猎聘大数据研究院发布《2021上半年中高端人才就业数据研究报告》（简称《报告》），分析了2021年上半年全国整体中高端人才就业形势。
从投递K12、在线教育的人数变化来看，K12今年一季度同比上升25.59%，二季度同比下降26.81%。在线教育的投递人数一季度同比上升66.89%，二季度同比下降7.77%。
“由于国家对整个教培行业的监管加码，K12和在线教育的供需双方相比之前都出现了收缩。企业方放慢了发展脚步，进入自我调整阶段，有一些甚至通过降薪、裁员以求自保。因而，也有求职者逃离这个领域，寻求更好的发展。”报告如此评价。
市场供需出现变化，人才的期望薪资也作出调整——不少人愿降薪跳槽。
数据显示，2021上半年，在K12领域中，期望薪资小于当前薪资的人才占比为22.34%，这些人当前平均年薪为44.07万元，期望平均年薪22.98万元，后者比前者低47.85%。同一时期，在线教育人才期望薪资小于当前薪资的人才占比20.19%，其当前平均年薪是39.44万元，期望平均年薪24.24万元，后者比当前者低38.55%。
进一步从二季度K12人才期望薪资下降幅度最大的职能TOP10来看，初中老师期望平均年薪降幅最高，从一季度的26.10万元降到二季度的11.77万元，降幅为54.90%。其次是留学顾问，其期望平均年薪从一季度的27.60万元，降到二季度的13.98万元，降幅为49.34%。
值得注意的是，技术性职能期望年薪发生下降的也为数不少，其中数据挖掘工程师、算法工程师的期望平均年薪降幅分别为23.85%、20.20%，降幅位居第四、第五。
数据来源：猎聘大数据研究院从K12和在线教育领域离开的人才，热衷于进入哪些行业？
报告显示，这两个领域求职者投递的行业TOP15相同，只是排名有所不同，排名第一的都是互联网/移动互联网/电子商务行业。K12人才投递占比排名第二、第三的细分行业是教育/培训/学术/科研/院校、计算机软件，占比为8.50%、5.56%；在线教育人才投递占比位居第二、第三的是计算机软件、教育/培训/学术/科研/院校，占比为6.68%、5.77%。
数据来源：猎聘大数据研究院再从K12、在线教育求职者投递的职能TOP10来看，其共同的特点是都比较侧重运营、产品职能。
所不同的是，K12人才更侧重与教学本身相关的职能，而在线教育更注重与流量相关的职能。K12人才投递人数最多的前三职能为产品运营、教学/教务 管理人员、运营经理/主管；而在线教育人才投递人数最多的前三职能是产品经理、产品运营、运营经理/主管。
需要指出的是，从企业招聘方角度看，二季度企业最感兴趣的K12人才为培训/招生/课程顾问，在线教育人才为产品经理。报告指出，在一、二季度，企业主动开聊的在线教育前十职能的职能岗位都是产品经理。
由此可见，对于K12领域的人才，企业更感兴趣的与教学业务相关的职能。而对于在线教育而言，企业更感兴趣的是产品经理。在线教育的互联网属性更强，因而能体现这一特性的产品经理职能更受企业关注。
行业未来何去何从？一个市场有望爆发
“双减”政策发布后，学科类教育公司纷纷转型布局素质教育，素质教育公司也在积极布局新产品。少儿编程教育成为其中最火热的行业之一。
图：新华社少儿编程教育曾在2018年迎来一波政策和资本红利，但长期以来市场渗透率提升不明显。据多鲸教育研究院今年4月的数据显示，目前我国的少儿编程教育渗透率约为2%，远低于美国的44.8%，且主要集中在一线城市，三线及以下城市渗透率低。
如今，“双减”政策缩减学科类培训市场，让少儿编程教育发展再次迎来契机，一些头部公司采取多元化商业模式，希望实现加速增长。
编程教育的渗透率前景
A股上市公司盛通股份近日公告称，公司二级子公司“乐博乐博”与新东方旗下青少年英语品牌迈格森教育签署了《转课合作协议》。双方就迈格森教育学员转课等事宜展开合作。
受“双减”政策影响，学龄前儿童的语言类培训将被禁止。迈格森教育此举被认为是为关停相关业务做准备。
启信宝显示，乐博乐博专注于机器人教育培训服务，其将韩国最大的机器人学校ROBOROBO课程引入中国幼少儿启蒙教育阶段。“不同领域的教育公司之间签署转课协议在行业内并不少见，当然，是否最终完成转课还需要学员同意。”一名教育行业人士说。
少儿编程是较为成熟的素质教育品类。2017年7月，国务院印发《新一代人工智能发展规划》，明确指出在中小学阶段逐步推广编程教育。据统计，截至2020年，欧美已经有16个国家将少儿编程纳入了公立学校的日常课程。
《新一代人工智能发展规划》发布后，大量投资机构入局少儿编程教育，融资事件和融资数量迅速增加并在2018年达到顶峰。
目前存在多个少儿编程教育市场渗透率的数据，虽然并不统一，但均保持低位。
奥纬咨询2021年研究报告显示，相比于传统的英语、思维、音体美育等素质教育产品，编程作为新兴科目，市场认知仍然较弱，渗透率较低，在中国一至三线城市的受调研群体中，英语素质教育的渗透率达到近40%，而编程在5%左右。
编程已是头部K12在线教育公司的标配课程。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梳理发现，学而思网校、猿辅导、作业帮直播课、高途课堂、有道精品课等公司都已推出了编程课，这些机构的编程课形式以大班直播课为主，主要面向小学生。
“与学科类课程的刚需相比，这些头部公司的编程课都略显边缘化，有的甚至只是学科类课程促销时的‘添头’。”上述教育行业人士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
切入家庭教育场景
少儿编程教育经过多年发展，已经出现了多家头部公司。
多鲸教育研究院《2021少儿编程教育行业报告》显示，截至2021年3月，少儿编程赛道近10年总披露融资额近70亿元人民币，头部前10的少儿编程公司占据了总融资额的90%。
借着“双减”政策，少儿编程教育公司开始通过多元化模式拓展市场。
近日，一款名为“编程鸭”的少儿编程家庭学习中心产品对外发布。这款产品包括一套覆盖各年龄段的编程课程、一个智能编程学习机器人和一台专业教育平板电脑。切入家庭学习场景，让孩子在没有老师教的情况下可以自主学习编程，并且学习时间不受限。
猿辅导旗下的南瓜科学也切入了家庭教育场景。这个科学教育品牌每个月会给学员寄送一个盒子，里面是与当月主题相关的绘本、教具和实验器材等。以学员自己动手探究为牵引力，再配以视频讲解、AI互动及问答服务。
与学科类课程配送的教材教具“盒子”相比，家庭教育产品更强调实践，因此更有利于打破授课的单一形式。
拓展To B市场
还有的机构在To C产品之外选择拓展To B模式。
7月29日，编程猫母公司点猫科技一次性发布了8款编程创作工具和产品，其中包括2款企业级产品：“点程云”一站式编程教育SaaS解决方案、智慧教育点猫编程平台。
点程云面向正在从事或有意从事编程教育的机构，提供从教学平台、课程内容到运营服务的一站式SaaS解决方案，重点解决工具平台、课程体系、师资培训等核心问题。
“少儿编程教育在国内起步较晚，一方面缺少标准教材和专业师资；另一方面，少儿编程是一门高度依赖工具的教育，研发工具需要长期投入，成本过高。”点猫科技相关人士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
“少儿编程教育用户生命周期相对较长，每个年龄段都对应不同的学习目标和方向。随着编程学科进入中高考的政策逐步渗透和落地，编程教育将比艺术、体育类纯素质培训学科更受高年级学生欢迎，带来更大的业务增长想象空间。”他说。
对于学科类教育公司转型编程教育，跨度并没有想象中的大，而且在师资等方面还具有相通性。
以图形化编程为主的针对中小学生的编程教育，对教师的要求是强调数理背景和教学经验。对数理思维知识的掌握，优秀的课堂组织能力和与学生的沟通能力，以及对编程工具的熟悉掌握是对编程老师的核心要求。
网易有道旗下的有道优课则是将线上产品向线下合作机构扩展，目前面向线下机构提供少儿编程、少儿围棋及少儿美术课程等一站式OMO素质教育解决方案。
有道优课相关人士介绍，线下合作机构以两种类型为主：一类是原素质教育培训机构拓课，但从5月开始，学科类培训机构转型素质教育的占比更高。“在疫情与政策的双重压力下，越来越多的机构反脆弱意识觉醒，开始转型布局。”
“从客户需求来说，合作机构更需要的是解决方案，而不是单一的教学内容。大家现在都在说转型，但转型要想成功，要解决技术瓶颈、内容门槛、团队水平等诸多问题。”上述人士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