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特约评论员 张丰
多名曾经或正在言几又书店的网友，发帖称公司拖欠工资，有的声称“半年社保没有交”。看来，这家在北京、上海、成都都有连锁店的网红品牌，正在陷入困境。
去年，成都凯德天府的言几又书店停止营业。这是这家连锁企业最早的店之一，也多次获得“全国最美书店”的名号，相当于是“旗舰店”。
书店陷入困境当然有疫情的影响，但是其经营模式也开始受到质疑。据本地媒体报道，言几又方面的解释是，书店和商场的房租合同已经到期，双方未能就续约达成一致。这种官方解释转换成通俗解释，就是商场不再减免书店的房租，书店也就无法再持续下去，只好关门了。
可以说，言几又是这几年“网红书店”的一个侧影。它的困境有标志性意义，或许是时候关注一下大型实体书店面临的真正问题了。
10年前，受到电商的冲击，实体书店普遍陷入困境，很多全国有名的书店都关门了。但是几年后，实体书店又奇迹般地复兴了，言几又可以算得上是新一代实体书店的代表。书店大多开在大型商场里，装修漂亮，强调“十步一景”，有利于拍照和社交媒体传播，迅速成为网红。
这种书店，会热闹一阵子，但是有心人也会发现，书店并不是靠卖书赚钱。书店里卖咖啡和文创产品，甚至也卖餐饮和衣服，这些才是书店营收的大头。我曾经在言几又成都凯德天府店收银台观察2小时，没有一个人为书买单。
作为一种营收方式，这无可厚非。实际上，书店成为一种综合性的“生活美学”场景，成为市民的打卡地，在任何意义上都不是坏事。但是，这样的“多种经营”其实仍然是表面，也不足以支撑书店的开销，网红书店的生存另有秘诀。
依赖于大型商场的“减免房租”政策，书店会带来客流，他们不买书，但是却可以在隔壁吃饭买衣服，对商场来说仍然是划算的；第二，书店作为“文化产业”，有象征资本属性，很容易获得政府补贴支持。
这就是各地纷纷涌现网红书店的秘密。开书店，某种意义上成为一种“空手套白狼”的资本运作模式，房租减免，税收减免（在书店里卖饮料和服装），甚至还可以申请到财政补贴，这就让开店有了盈利的可能。把连锁书店开起来，做出很好的财务报表，就可以吸引资本，进行滚雪球的游戏。
这种资本运作的模式本身也是无可厚非的。但是，有些网红书店走得过远，只沉醉于“资本运作”，并未踏实做好业务。我经常去的言几又凯德天府店，就是一个典型。它位置优越，客流量很大，书店里的简餐和咖啡也受欢迎，但是书店对卖书似乎没有任何兴趣。
它最有特色的是一面假书墙，拍照效果很好，却完全是一个摆设；很多书架上的书，顾客根本看不清书脊，当然也不会拿下来看一眼，如果是作者进店看到自己的书是这种待遇，一定会瞠目结舌。最终，书在书店中成为了摆设和布景。这样的书店，在书的陈列上完全是杂乱的，选书也会成为问题。
这并不是说在书店卖餐饮和咖啡有什么不对，但是一个书店对书本身的漠视还是意味着很多。网传书店不为员工交社保，是不是就很好理解了？它们重视的总是那些宏大的东西——开更多点，吸引更多投资，但是这一切都建立在空中楼阁的基础上。
很可惜，商业有其自身的规律。商场不可能永远免租，政府也不可能永远补贴和免税，受到疫情影响，依赖饮品和简餐的书店，陷入经营困境也就在所难免。城市中有更多更美的书店总是好事，人们不应该太过清高地指责书店“不务正业”，但是，这种高举高打的网红店经营模式，仍然是值得警惕和反思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