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秀娣
同济大学教育评估研究中心主任
近日，网上曝出国内某高校两名大四学生找人有偿代做毕业设计、后因倒逼“枪手”退款而遭卖家怒曝学生信息的“论文门”事件。在网民嘲讽学生“智商捉急”的当口，两学生所在的学院发布公告，决定暂停两名同学的毕业设计答辩工作。同时，也有社会媒体援引专家的话指出，有必要加强立法来遏制“论文代写”和学术造假等问题。
笔者认为，对买卖论文的学生、“枪手”追责固然重要，但要从根本上杜绝这种本科生毕业论文（包括毕业设计）买卖行为的发生，对作为教育教学实施主体的学院追责同样重要。学校作为办学主体，同样具有不可推卸的教育教学质量保障责任。所以，学院对本次事件发布的回应公告，由学校发布更为妥当，因为学院在此次事件中也应该受到学校的严厉问责。
之所以强调学院在“论文门”中负有重大的失职责任，是因为学院是开展学生毕业论文活动的责任主体。毕业论文作为学生培养的重要环节，师生按着正常的计划和程序走，根本不可能发生“代写论文”的情况。
首先，从毕业论文选题确定、开题报告、中期检查，再到论文定稿、答辩的整个过程看，每个程序都离不开论文指导老师的参与。如果指导老师稍微花一点心思，就不可能不清楚学生没有在做毕业论文。
其次，学校在本科生毕业论文的各节点上有严格的考核要求，如果学院分管教学的领导稍微花一点儿精力翻看一下学生的论文档案，相信指导老师就不会敷衍马虎。
最后，本科生毕业论文也和研究生一样有答辩环节，如果参与答辩的教师能认真履行相关职责，相信这种“买来的论文”难以过关。事实上，只要学校教育各方对本科生毕业论文工作的指导和监管到位，学生自己就会打消“买论文”的荒唐念头。
笔者在审核了较多论文后发现，学校重视与否直接影响本科生毕业论文的质量。那些质量较高的论文，其开题报告和答辩记录也相当规范，从中可以看出学校各方对毕业论文工作的严谨态度。
反之，那些低质量的毕业论文，有的开题报告明显就是老师的课题申报书“一锅”端上，有的论文答辩记录中的内容与论文内容不相匹配，这些都说明学校毕业论文工作的敷衍和混乱。
总有人认为本科生做毕业论文没有太大意义，这是因为其对国内本科教育课程设置和培养模式情况不了解。目前国内本科阶段课程数量较多、课时较少，这与国外通过课程要求学生深度参与并写作论文的情况不一样，国内本科生需要通过毕业论文（设计）项目锻炼其综合能力。
多位本科毕业生曾告诉笔者，毕业论文环节让他们得到了如何确定研究主题和方法、寻找和阅读参考文献、构建论文框架、规范表达等多方面操练，虽然水平未必很高，却激发了他们的学业自信心和成就感。不管他们将来是否从事科研工作，从中学到的本领都受益终身。由此，搞好本科生毕业论文工作不可或缺。
此次“论文门”事件暴露出的深层教育问题也值得深思。
首先，高校如何落实立德树人根本任务。学生找人代写毕业论文，这种严重违背诚信和学术不端的行为，无论学生还是指导老师均存在严重失德、失职问题。当前，国内高校的“三全”育人、课程思政以及其他思想政治教育活动全面开展，但还出现如此严重问题，这从一个侧面反映出学校思想政治工作存在短板。如何把思想政治教育落到实处并起到实效，是高校亟待解决的首要问题。
其次，高校如何改进对学生的综合评价。如果不是因为本次事件中的“枪手”被激怒而爆料，当事学生很可能已经取得了本科学历学位。更为严重的是，其中一名学生的综合成绩排名并不高，却通过竞赛奖项所获的保研加分，得到了学院推免硕士的录取资格。奇怪的是，该生连毕业论文都由他人代写，其学业水平怎配推免？同时，所得奖项可靠吗？
再者，高校如何做好对教师的绩效评价。这方面，在把师德师风作为首要标准的前提下，考核教师对教育教学工作的实际投入和成效无疑最为重要。然而，目前高校教师最主要的考核标准还是集中在论文、课题等指标上，教育教学工作被削弱的现象依然存在，这也为类似“论文门”事件发生提供了土壤。
最后，高校如何推行教育质量保障体系。应该说，每所高校都有完整的教育教学质量保障体系，教育主管部门对学校的审核评估以及学校内外的质量监控和评估活动也很多。然而，“论文门”事件让这方面的问题露出了冰山一角。高校如何把纸上的条文和表格中的数据落到实处，确保学校质保体系正常到位、运行，这是一项艰巨但义不容辞的工作。
总之，本科生找人代写毕业论文的责任归属不同于一般意义上的个体论文“买卖”。本科生毕业论文工作由学生、指导老师和其他教育同仁共同完成，如果出现了代写毕业论文的问题，说明学校的人才培养目标没有达到，教育教学质量无法保障，甚至连最基本的教育教学工作都没有开展。亡羊而补牢，未为晚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