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刻时光·习之堂藏木刻雕板特展亮相中大
中山大学哲学系锡昌堂,2022年9月24日,将迎来该系周春健教授的第六个主题展览——“雕刻时光:习之堂藏木刻雕板特展”。“习之堂”的系列展览,已成为哲学系乃至中山大学极具影响力的“第二课堂”。本次展品,囊括策展人近年收藏的明清至民国“木刻雕板”及“活字字模”四十余种。在昔日“雕刻者”所留下的实物中,立体呈现了当代研究者对过往历史场景的复原,以及由实物所生发出的对现在及未来的思考。
展览前夕,新快报收藏周刊记者与周春健先生进行了一场对谈。
1 印刷术推动文明进程
中国是印刷术的故乡,典籍印刷有着悠久的历史。“四大发明”之一的印刷术,是中国古代为人类文明进步作出的巨大贡献。
周春健介绍:“几千年来,中国古典文献的承载形式发生着多次演化,自刻于甲骨、镂于金石、书于竹帛,至于唐五代以来的雕版印刷和北宋以来的活字印刷,后来居上,蔚为大宗,成为中国古籍最多采用的印刷形式。雕版印刷和活字印刷,大大提高了古籍印刷的效率,加速着知识的传播,促进着思想的勃兴。”
笔者了解到,就学术演变而言,宋代新儒学的发展,即有论者将其置于印刷术发明的文化背景之下;而明清出版活动的世俗化,也推动了传统学术文化的普及。
“雕刻时光:习之堂藏木刻雕板特展”,开篇特别展出了四片明代雕板。其中,万历年间《孔子家语》和嘉靖年间王三聘《事物考》雕板,虽只余残片,但字刻苍朴遒劲,凝神间,已引人溯回千百年前光阴。“我们看另一块,它中间有一条整齐裂缝,这说明因当时原材所限,需要将两块木板完美契合为一块,用来印制典籍,工艺十分精湛。”周春健说。
而接下来呈现的三块清代雕板,更有精彩跌宕故事。“能得到三块雕板,实在是我的幸运!”他说,“它们此前在河南一位藏家那里,竟被用作放茶杯的托盘!这是真有点‘暴殄天物’了。因缘和合下,我有幸入手收藏。您看上面有‘钦定’字样,它们分别是《钦定春秋传说汇纂》《钦定书经传说汇纂》和《钦定诗经传说汇纂》三部大著的雕板,板刻年代从康熙至雍正。这是当年的御纂官刻,属于国家最高级别。《钦定五经传说汇纂》体现了康熙年间批判晚明学术、重视经学的学术风气”。如今,观者可透过其精致雕工和背后故事,遥想当年的治学风尚。
依照雕刻内容,展览依次呈现了“经史子集”各部的代表性木刻雕板,接着是佛、道与民间信仰题材。一份采集自江西吉安的佛教印版,上刻“功德文疏”,文疏为佛教讲义常用文体。另一套来自云南白族的“甲马纸”木刻雕板三件,则以质朴浪漫的人、兽造型和流畅古朴的粗犷线条,带来有别于谨严经典之外的活泼“雕刻时光”。“体现这种民间信仰,在更宽泛的社会学的角度,有它的重要的价值”,周春健说。
他还特别提到从日本大阪旧书店分秒必争“淘”来的典型“和刻版”《山海经》板片,以及在韩国首尔最有名的一家旧书店,重金收购的《朝鲜寰宇胜览》板片。前者的标音断句符号、特殊鱼尾样式等,都和中国的一眼迥异;而后者的精致富丽程度,加上曾用金色印刷的熠熠留痕,完全是一件精美的异国奇珍!
2 雕版印刷VS活字印刷
从明清罕见雕板,到经史子集内容呈现,再到儒释道及民间信仰载体,展览前三部分,让观众一窥木刻雕版印刷的丰富与辉煌。而传统印刷体系内,除了目前业界普遍认为的起源于初唐的雕版印刷,兴起于北宋的活字印刷,也是另一种“先进技术”。
展览随后展示了周春健采集自江西吉安的六帧难得的“家谱”印板实物。“这些印板太难得了,一开始我也不知道它们是怎么‘玩’的。您看,其中一部分是固定的,这相当于雕版;但有些部分是活动的、可以移动。所以,姓氏、祠堂等的字样可以根据不同人家的需要而灵活变换。”
接下来,观众还可以看到真正的“活字”字库和“活字”印模。“活字模的材质有泥活字、木活字、铜活字、铅活字等。”记者近距离观察,这些摆放于雪白毡布上的深色字模,远看正如许多颗拇指大小的方形巧克力,走近细看,边角有点润顺,上面所刻字,相对雕版而言,线条更有点模糊,竟让人生起巧克力在时间中慢慢融化的感觉。
众所周知,活字制版避免了雕版的某些不足,例如,只要事先准备好足够的单个活字,就可随时拼版,大大加快制版时间。活字版印完后,可以拆版,活字可重复使用。但是,周春健在受访中也提示,活字印刷并非在其诞生之时起就能以“技术优势”全面取代雕版印刷,相反,在很长一段时间两者共存,而且雕版印刷是古籍印制的主流方式。
为何?周春健分析道,一本书里有常见字和不常见字,还有不同字号,活字印刷要适应种种,就需要一个庞大的字库,这在当时是有难度的。而且,不同于雕版印刷的整版制好、容易操作,活字的挑选、摆放,怎样做到正确无误、工整美观,这对印刷工人的素质提出了很高要求。
而这,也正是展览实物带给我们的历史真实和真相探讨。
3 在时光中
“尚友古人”
在采访中,周春健多次提到他对实物藏品的可触感、时空感、真实性、立体性的偏爱。他认为,在迅猛发展的当下多元社会,虽然“数字藏品”等各类新形式迭出,但实物藏品“依然有其不可取代的独特价值”。“就雕版来说,包括木质、墨色、形制,甚至木板味道,我们都可以从中看到它经历的那种历史的沧桑,这个是纸品体会不到的,更不用说网络上的图像。”
他接着强调,“尚友古人”。“雕刻时光,它背后蕴藏的是一种文化,我们通过雕版、活字、书籍等各种载体,实现了和古人、和伟大思想的交流,也触达了更为广阔的世界。”
于展厅墙上,我们可看到饰以的“习之堂”藏中、日、韩木刻雕版及活字印刷古籍散叶。此外,还有周树坚老先生为展览所写题签,以及一幅被周春健称为“题眼”的《墨子·兼爱篇》魏碑作品(书法由中大哲学系美学专业研究生杨林舒所书写)。这“题眼”也很好地诠释了这种“载体”的永恒魅力——
今若夫兼相爱,交相利,此自先圣六王者亲行之。何知先圣六王之亲行之也?子墨子曰:“吾非与之并世同时,亲闻其声、见其色也。以其所书于竹帛、镂于金石、琢于盘盂,传遗后世子孙者知之。”
子又有子,子又有孙,子子孙孙无穷匮也。当我们回首华夏民族一百万年的人类史、一万年的文化史和五千多年的文明史,并展望未来,就会深刻感受到,“中华文明源远流长,博大精深,是中华民族独特的精神标识,是当代中国文化的根基,是维系全世界华人的精神纽带,也是中国文化创新的宝藏。”
而在这一宏大视野之下,落实到“博物”“展览”等实际和细节,“我们就一定要赋予其历史纵深感”,周春健说,“我们必须找准它的位置,在思想史和文明史的体系之中,将‘物’背后的思想意义充分展现出来。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些展品,虽然可说是‘流年碎影’,但它们可以从不同的角度,映射出中华文明的整全图景。我之前举办过的‘百年讲义展’‘百年家书展’‘风月同天展’,无一不是如此。我个人也非常期待,通过此次展览以及未来的更多展览,一方面展示诸多宝贵旧物,一方面可以引发观众更多历史、哲学的思考。展览之用,不亦大乎?”
■收藏周刊记者 潘玮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