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来源：Pexels记者/佘晓晨
几天之前，40多位B站虚拟主播同时收到了“退款”通知。因打赏方为未成年人，这群虚拟主播获得的收入将悉数退回——少则0.1元，多则7万人民币。
据UP主@不是钢板㨌淄统计，截至6月28日晚22:40，收到退款通知的虚拟主播总人数达到46位，其中一位主播@桃宝Momoko被要求退款的数额高达14万（由平台和主播分别退还）。
在B站虚拟主播圈内，该事件引发了热议。让主播们不满的并不是给未成年人退款本身，而是打赏者并未告知甚至隐瞒其未成年人身份，如今却要主播承担“债务”。有主播晒出记录，表明自己多次劝诫未成年粉丝不要打赏。
对于上述事件，B站官方暂未做出回应。
直播行业发展至今，未成年人保护问题受到更多重视，多项规范的推出促使网络平台更加审慎。面对主播的“不平”，B站作为年轻人聚集的社区，该如何更好地平衡规则与生态之间的矛盾？
难辨身份的打赏人
“虚拟主播”是B站近两年力推的直播内容，但此次事件涉及的直播打赏不是什么新鲜事。
根据公开资料，自2018年9月成立以来，北京互联网法院共受理涉未成年人网络纠纷76件，其中充值打赏类案件占比达到75%。在这类案件中，原告多主张未成年人充值行为不发生效力并要求返还充值款。
和游戏等内容一样，日趋火热的直播也迎来了更严格的监管。早在2020年12月，国家广电总局就下发了《国家广播电视总局关于加强网络秀场直播和电商直播管理的通知》，要求网络秀场直播平台要对网络主播和“打赏”用户实行实名制管理，未成年用户不能打赏。
今年5月7日，中央文明办、文化和旅游部、国家广播电视总局、国家互联网信息办公室联合发布《关于规范网络直播打赏 加强未成年人保护的意见》。该意见特别强调了网站平台禁止未成年人打赏的规定：
网站平台应当坚持最有利于未成年人的原则，健全完善未成年人保护机制，严格落实实名制要求，禁止为未成年人提供现金充值、“礼物”购买、在线支付等各类打赏服务。网站平台不得研发上线吸引未成年人打赏的功能应用，不得开发诱导未成年人参与的各类“礼物”。发现网站平台违反上述要求，从严从重采取暂停打赏功能、关停直播业务等措施。
规定发布后，直播平台相继发声，“谨慎行事”。据界面新闻了解，B站在“青少年模式”下没有打赏；此外，打赏后提供身份信息证明为未成年可以退款，已有不少案例。快手和抖音也采取了相似的做法，在今年5月-6月实施相关措施，包括公布严厉处罚、优化升级“青少年模式”等。
这样的“退款机制”在法律上也有支撑——《民法典》第十九条规定，八周岁以上的未成年人为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 实施民事法律行为由其法定代理人代理或者经其法定代理人同意、追认；但是，可以独立实施纯获利益的民事法律行为或者与其年龄、智力相适应的民事法律行为。多项规定表明，监护人在申请退款时监护人可以提供材料申请退款。
然而，在此次事件中，几十位主播同时收到退款通知，判定打赏对象为未成年人的流程并未公开。有观点质疑称，不乏有人钻了规则的空子，以高额打赏换取主播的回馈礼物，再进行退款。
上海申伦律师事务所律师夏海龙告诉界面新闻，具体到退款的环节，难题在于如何确定付款的人的确是未成年人而非假借未成年人的名义恶意退款，这属于事实问题，个案情形可能千差万别，很难确定统一的判断标准。
也就是说，在判断是否退款的问题上，具体规则由平台决定。实际上，追溯到打赏机制的源头上，B站的现有机制也很难完全杜绝未成年人打赏，例如未成年人使用家长账号，或者未主动开启青少年模式。
左手监管，右手生态
在“退款”事件发生之前，一则关于高额打赏的消息同样成为热点。
6月底，海外虚拟主播“Shoto”在B站直播两小时收入达百万元，也将虚拟主播的高收益问题推向台前。
但这样的“明星”仍是少数，虚拟主播和其他类型的主播一样呈现“二八效应”。在去年6月的B站12周年庆上，B站董事长兼CEO陈睿提到，已有超过32000名虚拟主播在B站开播。界面新闻发现，在B站虚拟主播分区中，大量新主播粉丝数不足2万，头部虚拟主播粉丝数量则在50万以上。
B站虚拟主播分区页面在打赏机制上，B站采用“金仓鼠”这一通用货币进行兑换。在用户使用充值的“电池”进行打赏后，主播可以在账户中获得“金仓鼠”，继而提现获得收益，和平台的分成大约为5:5，扣税后到手不足打赏金额的50%。
B站向主播发布的通知中，此次退款方式也是从主播账户中扣除等值的“金仓鼠”，而非直接退款。例如，B站对打赏方的消费1元进行退款，同时会扣除主播账户中等值0.5元的金仓鼠。
图片来源：虚拟主播B站动态除了物质上的“债务”，众多虚拟主播认为，他们损失的还有“上船礼物”和后续直播的热情。在学术界看来，虚拟主播属于一种“情感劳动”，和粉丝之间的联结维系了两者之间的关系。通常打赏金额较多时，主播会设计礼物和周边寄送给粉丝，而在退款之后，这部分赠予无法追回。
从平台的角度来看，主播的反馈影响着生态的发展，也关系到B站的商业化进程。即使不断“去二次元化”，入局较早的B站依然是最适合虚拟主播生长的平台之一。2020年6月-2021年5月，B站虚拟主播数量同比增长40％，直播弹幕互动量增长一倍。
另据数据机构百观科技统计，B站虚拟主播的人数自2020年3月开始显著增长，打赏收入同比增长183%。2022年一季度，B站活跃主播数同比增长88%，直播业务月均付费用户同比增长了60%。在直播、游戏、电商和广告等四大业务中，一季度直播营收的增速位于前列。
监管和生态之间的平衡向来是个难题，但对于以虚拟主播为差异化优势的B站来说，完善未成年人打赏的漏洞，安抚好主播们的“不平”，仍将是亟需“补上”的一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