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赶紧把地质图收起来,我们回车里去。”陈亮催促。
此时外面,正下着鹅毛大雪,片刻之前还是艳阳高照,这对于4月的甘肃北山来说并不奇怪。干旱、烈日、狂风……北山时常以各种组合方式考验着他们。
此次任务,是在戈壁上踏勘钻孔位置,以便寻找高水平放射性废物(以下简称“高放废物”)处置场址。一周之内要在崎岖的山丘间跋涉1600公里。
人群中,头发花白的年轻人,就是中核集团核工业北京地质研究院副院长陈亮。
这可是一项“万年工程”!“我们的工作就是找一块合适的地方,建一个深部地下工程,通过多重屏障体系,将高放废物进行最终处置。”陈亮说,“这个工程的核心目标是确保高放废物在衰变至安全水平前的上万年时间,与生物圈有效隔离。”
陈亮原是法国南特中央理工大学副教授,2009年的一场学术交流,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当时,核工业北京地质研究院在会上做报告。在场的陈亮第一次系统了解我国高放废物处置整体战略规划和最新进展,知道了有这么一群人正在戈壁滩挥洒汗水绘就蓝图。
“我希望能回国加入这个团队!”报告结束后,陈亮第一个冲上讲台,表达了加入团队的意愿。
2011年,第一次踏进北山的陈亮,不仅没被恶劣的自然环境吓倒,反倒像打满了鸡血——戈壁深处连续奋战200多天,完成3000多米钻孔岩心的裂隙编录和测量,40多平方公里的地表节理调查和综合分析……
“为了不错过每一处地面的勘探,必须沿着山丘和沟壑一步步往前走。一节一节测量,一条一条编录。”陈亮告诉记者,黄沙打脸的戈壁,偶尔雨来,满脸黄渍,分不清楚是汗水还是雨水。
“这些工作尽管枯燥,但第一手数据是最宝贵的,是开展深入分析之前迈不过的一环。”陈亮告诉记者,这些数据直接“催生”了一篇国际知名期刊的学术论文。
“之前发过的所有文章都比不上这一篇!”陈亮自豪地说,“我们在数据分析的基础上提出了花岗岩场址适宜性评价方法,并在地下实验室候选场址适宜性评价中发挥作用,真正助推了国家在这一科研领域的进程。”
熟悉他的人问:为什么非要跑到戈壁荒漠?优越的科研环境不是更有利于科学研究吗?
“在这个时代,依然有那么一批人为了科研理想和国家需求在默默奋斗,这也是我的归属所在。”陈亮平和的话语中充满了坚定。
2015年,作为现场总指挥,陈亮带领团队开启地下实验室坑探设施工程建设工作,这里的最低温度零下20℃。
“白天,指挥大量的爆破和现场试验工作;晚上,睡在铁皮车里,裹着三层棉被都冻得直哆嗦!”
在如此艰难的情况下,他们仅用一年半就完成了任务,突破多项重要技术瓶颈,提出了地下实验室建设安全技术体系,为我国“十三五”重大工程——高放废物处置地下实验室项目建设方案的制定,提供了关键支撑。
试验不是一朝一夕、轻轻松松就能完成的。“自从来到这里,日子都过糊涂了,连周几都不知道。”陈亮调侃。看似玩笑,却道出其中不易。在北山,没有周末,队员们每天两点一线,脑海里全是满满的工作任务和工作进度。
项目通过验收那天,陈亮第一个沿着149米长的斜坡道爬到出口。正是黄昏时刻,一抹温暖的阳光照在他满是灰尘的脸上。“那一刻,我觉得是工作以来最幸福的时候”!
这也是采访中,陈亮给记者印象最深的地方,从不提工作的苦与累,总把“幸福”挂嘴边,“人生幸福的一种,就是和一群志同道合的人,向着一个伟大的目标奔跑”。
与戈壁荒漠为朋,与骆驼刺芨芨草为友,正是这群志同道合北山人的缩影!陈亮将自己定义为第四代北山人。不到40岁却早生华发,如同风骨凛凛的“胡杨”,兑现他对祖国许下的“万年”承诺!
(本报记者 崔兴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