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陆柯言 张晓艺
位于深圳华强北的飞扬时代大厦，曾是中国最大的二手iPhone批发市场。如今，这里正在经历一场巨变——在深圳市多次严打走私违法犯罪行为后，大厦将近一半的档口都已清空转租，一些档口老板表示，自己或许会离开这个行业。
这可能是国内二手iPhone行业的转折点。
飞扬时代大厦共有四层。其中一、二层以手机配件和手机维修档口为主，三、四层则主营二手iPhone。每天下午五点过后，大厦会迎来一天之中最热闹的时刻。成百上千名背包客穿梭在各个档口之间，试图用最便宜的价格淘到成色好的二手iPhone，再转手卖出。
但从七月末开始，这里的人流明显减少了许多。2022年年初开始，受境外疫情输入影响，深圳开始严厉打击走私和偷渡行为。据深圳市口岸办消息，近期，深圳市对走私违法犯罪行为开展全方位、全链条严厉打击。本次行动加大了对无合法来源进口商品打击力度，严查进货渠道或快递物品来源，严厉查处销售无合法来源进口物品等行为。
飞扬时代大厦成为重点打击对象之一。一位知情人士告诉界面新闻，飞扬时代大厦的二手机大部分是港版、美版iPhone这类“水货”，即经过各种途径流入国内市场的，没有缴纳国家规定税费的走私手机。也就是说，这里的二手iPhone生意基本都游走在灰色地带。
界面新闻在大厦现场看到，三、四层主营二手iPhone的档口多数都已清空，并贴出转租信息。少数仍在继续做生意的档口老板则表示，已经不再销售外版机，目前只有国行机在售。
飞扬时代大厦“现在只有能拿出正规货源证明的商家才能继续经营，但基本没有人能拿得出来。”一位熟悉华强北的背包客表示，华强北每年都会经历几次走私严打，但今年叠加疫情因素，打击力度也更大。“之前来货可能只要半个月，现在很多老板过年定的货现在都还没到，这么长的周期谁也拖不起。”
受影响最严重的是档口老板和数以万计的背包客。一位大厦档口老板告诉界面新闻，他与市场的合同是每年一签。7月中旬续签完合同后，没几天就出了查货风波。“我们降低租金转租档口，但还是租不出去，大家也做不了生意，市场还在催我们交租金。两个月的押金也不知道能不能退回来。”
一些档主选择转卖国行机，但这并不是一门好做的生意。一位档主表示，外版机价差大、利润空间也大，但二手的国行机基本没办法卖出去，因为价格跟一些电商平台上的全新机基本一样。比如，618的期间一台二手机要4800元左右，但电商平台全新只卖4500元。
因此，也有部分老板选择离开这个行业。在界面新闻采访的多位档口老板中，一部分仍在观望行情，希望“这波也可以挺过去”、“以后还是要做生意”，一部分则直接表示卖完尾货以后就不做了，也有人称以后可能会转行当师傅、收徒弟。
背包客也开始寻找新的出路。所谓背包客，就是在市场档口拿机，再通过自己渠道做零售的人。上述背包客对界面新闻表示，背包客基本都做二手生意，因为新机价格被电商打得很低，只有二手才能赚到钱。外版二手iPhone利润比较高，卖一台能赚200块。但在打击走私之后，他已经几个月没有拿到过新货了。
“我一般一个月出货一百来台，这个量级不算大，目前总体影响可控，拿货仍然没有问题。有些老板还有一些尾货，实在不行我们也可以上二手平台回收。但对于那些出货量大的，把二手生意做成企业、一天就出几百台的，冲击是很大的，可能之后会转向卖资源机、权益机，或者直接卖配件。”
比国行便宜的水货iPhone一度是时代记忆，而邻近香港的深圳华强北则是它最大的中转站。电影《过春天》也记录了这样一个情节：女主白天在香港上学，晚上再回到深圳家中，利用这个优势，她可以通过在身上用胶带绑手机的方式，冒险走私水货iPhone，足见当时水货的走俏程度。
随着电商的兴起，水货与国行的价差已经越来越小。加之政府对走私的严厉打击，水货的生存范围也变得越来越狭窄。2020年，淘宝发布一系列新规，禁止售卖美版、港版等非国行渠道手机，这也让水货iPhone失去了一个重要的销售渠道。
在华强北，曾经与飞扬时代大厦齐名的二手手机市场——明通数码商城、远望数码商城等都已纷纷转型卖美妆。华强北某商城负责人告诉界面新闻，美妆与手机的渠道逻辑很相似，都离不开走私、物流、资金链这几个关键词。但也正是因为货源来自非正规渠道，就时刻有“暴雷”的风险。
另一位背包客表示，尽管目前仍能够保持正常拿货，但如果打击持续到今年年底，市场或许真的要重新洗牌。在他看来，无论是批发市场、档主还是还是自己所属的背包客群体，都到了不得不面对转型的时刻。
行业的规范时刻终将到来，华强北二手市场也将翻开崭新的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