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听说日本在“要人”?
2020年,日本NHK制作播出了一部纪录片 ——Shrinking Japan, Tackling a Worker Shortage(萎缩日本,劳工短缺危机)。最开始关注到这部片子,还是因为其相当直白的中文译名:《日本 · 要人》。
是的,要人。
到底是有多急迫,才能发出这么简单粗暴又直击痛点的呐喊?
你细品:“棺材型人口结构”
片中提出了一个概念,叫作“棺材型人口结构”。简而言之,就是青壮年劳动人口不断流失,新生儿出生不断减少,唯有老年人不断增加,人口结构分布图整体呈现出“上宽下窄”的棺材形状。
二战后,日本实施刺激生育政策,迎来婴儿潮时期。1945—1950年,日本人口猛增几千万。而这些人口也成为随后二三十年日本经济增长的主要推动力。
从2008年开始,日本开始进入人口负增长,已经连续10多年。同时,当年婴儿潮出生的人也都已经步入老年,人口结构出现空隙。
“在过去的20年里,日本失去了多少劳动人口(15~64岁)呢?答案是1000万人,相当于整个东京的人口都消失了。日本劳动力的快速萎缩,迫使退休人士成为劳动市场的最后支柱。65岁及以上的老人,占据了日本劳动人口的12.5%。如此高的比例,冠绝全球。”
而更令人恐慌的是,预计到2050年,日本总人口会缩减到1亿以下,劳动人口会比巅峰时期减少约3500万,日本将成为历史上首个“棺材型人口结构”的国家。
当快乐需要支援,荒谬也变得必要
2015年,日本的美作市40%的人口超过了65岁,已经出现“棺材型人口结构”雏形。预计到2035年,美作市65岁以上的人口比例将高达70%。
70%的人是65岁以上的老人,这将是座什么城市?
六七十岁的老人在坚持工作,养活自己的同时,还要照顾八九十岁的老人,直到他们自己也八九十岁,再有新一波六七十岁的“年轻人”来代替他们的工作。老人照顾老人,老人替代老人。“老而不休,老而难休。”
身为美作市市长的秋原诚司为此操碎了心。他开始效仿东京,主张引进海外劳工。
“为了快乐的生活,我们一定要有各种服务和业务,但显然,如果没有海外支援,部分服务和业务会越来越难维持。这个趋势会越来越明显,不仅在我们城市,日本各地城市都一样。”
2017年,他甚至选择在市区竖立起了越南国父胡志明的铜像。是日本群众爱上了胡志明吗?不不不,完全是为了吸引并安抚越南的务工人员到日踏实工作。而这座铜像,当时几乎成了针对解决劳工短缺问题的有力工具。看到此处,不免觉得有些荒谬,外加心疼市长三秒钟……
当一座城市甚至是一个国家的快乐需要支援,老年人的健康和生活该如何保障?
73岁的田渊:只是一个社会缩影
你认为七八十岁的生活是怎样的?养花儿、跳舞、晒太阳?还是遛弯儿、喝茶、享清福?
73岁的田渊佳弘,依然活跃在美作市的护养院。不同的是,他并不是去接受照料与看护的,而是护养院的一名员工。
由于轻微的老年痴呆,田渊老人曾经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工作而是直接返回了家中。为此他不得不寻求年轻工作人员的帮助,并每天用纸笔记录下自己一天要接送的客人。
这世界上有两件事情是无论人类再努力都无法改变的,那就是衰老和死亡。然而“衰老”这个词从这位73岁的老人口中说出的时候让人尤为伤感。想退休而不能退休的老人,找不到新人代替老龄员工的养老院,究竟谁更难熬?
如果田渊老人的“忘却”只算是一个工作失误,那么还有更多老人的运气没有这么好。
71岁的高龄司机在接送客人途中因突发身体状况导致翻车;75岁的武村正丰在废弃物处理厂操作机器时,操作错误引发严重事故,最终不治身亡……
“2017年,全日本发生三万多起工厂事故,死亡317人,其中超过60%和高龄劳工有关。”
即便此类事故频发,日本的长者人力资源中心依旧被迫不断降低标准,一方面由于日本劳动力市场资源短缺,另一方面,则是有就业诉求的老年人数量非常之多。
长者成为劳动市场支柱
“一般来说,通过公共职业安定所招聘的企业职位,大部分都由适龄工作人员去做。但由于现在劳动市场人手短缺,雇主竞相寻求长者人力资源中心的帮助。”而长者人力资源中心派遣出的工作人员,平均年龄在72岁以上。
尽管日本对于老年劳动者的包容性非常强,换言之,也可以说是别无选择,但有些问题也不容忽视。根据调查,市场上空缺的一般都是年轻人不愿意做的高危或肮脏的岗位,并且人力资源中心及雇主企业对长者劳工还存在一定的要求。这让那些不得不工作谋生的老年人处境变得更加艰难,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
在保障物质生活与生理健康的同时,老年人的心理健康,是否也应该得到同样的关注?
想象一下,假如你到了70多岁的高龄还需要坚持工作,还要承受来自雇主、客户或同事的奚落,是一种什么感受?
众目“围观”下的日本
我们看似是在探讨日本的老龄化导致的老年人高龄就业,以及劳动力短缺问题,但更需要了解的是,老龄社会带来的绝非只有这一个问题,而是一系列的问题,比如社会福利、医疗改革、法律、消费、金融交易,乃至整个社会的经济发展等等。
而更为严重的是,老龄化不仅仅是日本在面临的难题,今后超级老龄社会将会成为一个全球性课题。
“联合国预计,2050年全世界65岁以上人口比例将从2015年的8.3%上涨到16%,其中,亚洲是18.2%。2050年75岁以上老年人口预计将达7.6%。”
这也是为什么全世界都在关注着日本这个人口结构模型的发展趋势及应对策略。一旦日本的应对措施行之有效,那么对全球各国而言,都将是可效仿的宝贵经验。
尽管日本面临劳动力不足、生产效率较低等重重困难,仍不可否认的是,日本能够成为世界上数一数二的长寿社会,离不开其完善的养老金、医疗、护理制度和健康支持系统。同时,日本在创建可持续的老年金融体系方面不断地探究和努力。
清家笃博士在《老年金融学》一书中指出,日本的老龄化在世界上绝无仅有,并对目前日本的老龄化问题进行了深入剖析:
老龄化的速度和严重性,使得日本社会保障费用迅速增加,医疗、护理改革难上加难。同时,劳动力的减少对生产活动产生一定制约,从而减少了居民的劳动收入,反过来又抑制消费活动,从供需两方面阻碍了经济的发展。
通过延长健康寿命可以帮助解决劳动力减少这一老龄社会最严重的问题。
然而,实现这种方案离不开健康寿命的延长,老年期的健康状态是提高老年人劳动力就业比例的决定性条件。同时,健康寿命,尤其是身体机能和认知能力的维持,是维持老年期消费活动的重要前提,也是老年人是否能正常进行金融交易的决定性因素。
作为世界上人口老龄化程度最高的国家,日本也顺理成章成为应对老龄社会经验最丰富的国家,努力克服着一系列环环相扣的社会性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