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QQ音乐、网易云音乐被痛批的背后：你以为是粉丝，其实你是提款机
数字时代，人们为艺术作品版权消费的意识逐渐增强，但在数字音乐领域出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同一个用户重复花钱购买同一个作品，重复频率从数十次到数十万次不等，也就是说，如果花2块钱可以购买并听一首歌的话，有的消费者在一首歌上花了几十万元。奇特的消费浪潮背后不仅是粉丝的非理性消费，另一方面，音乐app也在煽风点火，诱导重复消费。（4月17日新华社）
在饭圈中，大家都遵守着这样一条规则，花钱等于爱，花的越多，说明你对偶像越忠心。在此其中，数字付费专辑正成为粉丝battle偶像人气的战场。
同一首数字单曲，有人成百上千万张的购买，甚至有账号重复购买高达32万次；
在QQ音乐榜上，14分钟破千万、 6分钟销售额达到4000万、一张单曲卖出4500多万张、三元一张的单价卖出了一个多亿……数字奇迹在不停的刷新。
是因为热爱吗？
流量明星们在一次次刷新“数字神话”，而这背后，是粉丝付出的真金白银。
出钱又出力的粉丝，留下的，只有一张张重复收听的数字专辑。
短暂的数字专辑历史
中国的付费数字专辑开始于2014年，当时音乐行业还处于数字化转型期，传统实体唱片行业式微，一些优秀的创作人收入大部分来源于演唱会分成。
2014年，歌手华晨宇在微博发布了2元一首的单曲Why nobody fights，这首歌卖了15万元。虽然销量跟现在的数字单曲相比不算高，但华晨宇却因此被称为「国内网络音乐付费第一人」，开了先河。
2015年7月，“最严版权令”出台，网上未经授权传播的音乐作品都要下架。保护正版政策出台后，付费数字专辑正式迎来了发展的春天。慢慢地，越来越多艺人发布付费数字专辑，如今数字专辑已经成为国内音乐版权方的收入来源之一。
在QQ音乐上，被誉为“一代人青春”的周杰伦三元一张的单曲卖出了600多万张，华语女歌手孙燕姿最新专辑卖出260万张。在网易云音乐上，林俊杰一张正规专辑卖出23万张，陈奕迅专辑卖出35万张。这些耳熟能详的歌手，经过了时间和市场的考验，即使在付费电子专辑时代，也交出了不俗的成绩单。
高质量的作品受到观众喜爱，创作者从中获利，进一步激发创作热情，粉丝花费几块钱就能支持喜欢的歌手，听到喜爱的歌曲，本是互利共赢的事情。
而流量明星的加入，瞬间在销售数据上碾压了这一代老歌手，付费专辑也成为粉丝battle偶像人气的战场。
2020年，在QQ音乐上，肖战的单曲卖出4500多万张，三元一张的数字单曲竟卖出了一个多亿。黄明昊14分钟破千万销售额，张艺兴20元一张的数字专辑卖出了260多万张，蔡徐坤6分多钟销售额达到4000万。
流量明星们一次次刷新“数字神话”，而这背后，都是粉丝付出的真金白银。
平台煽风点火，诱导重复消费
“粉丝买数字专辑和集资、买代言的心理是一样的，都是为了支持偶像”，曾担任过粉丝后援会长的小雷告诉财经网记者，“粉圈很在意数据好不好看，数据不好看，偶像会不受公司捧，不被代言商家青睐。说白了买专辑就是想给她最好的，别人有的她也要有。”
偶像的商业价值、粉丝的爱都可以用销售数据来衡量，这一点，平台很明显深谙其道。
为了引诱粉丝购买，这类App根据重复购买的数量多少列出冠、亚、季军榜单，榜单上还有踢榜功能，点击后会出现比上榜数量+1的购买链接。
再如，这类App付费菜单里给出“520”“1314”等默认选项。也就是说，运营商利用这些消费者喜欢的特殊数字，诱导消费者一下子购买同一产品520次或者1314次。
还有，推出类似“闯关活动”，粉丝在购买了一定数量后就可获得某些福利，如购买数字专辑最多的用户可以获得明星签名照，或者达到一定总额后解锁独家线下应援资源。
除此之外，某平台还根据粉丝购买数量将专辑分为金唱片、双金唱片、三金唱片、白金唱片…殿堂史诗唱片等十二个等级，每进行一次等级认证需要2.5万到5000万不等的金额。
“这很明显是为粉丝准备的，粉圈自嗨的头衔，路人听歌的时候才不会在乎这些。”前粉丝后援会长小雷在接受采访时说到。
是粉丝还是提款机？
粉丝经济的背后，是一套复杂的利益分成逻辑。
财经网记者了解到，在平台上，粉丝购买专辑后可以选择加入公会，这些公会的组建者一般为该明星的后援会、应援站等官方粉丝组织。据了解，粉丝后援会刚开始一般为粉丝自发经营，而运营到一定程度后，后援会的高层管理员一般会与经纪公司对接。也就是说，在一个成熟的粉圈里，后援会是经纪公司和普通粉丝沟通的桥梁，后援会在经纪公司的许可下号召普通粉丝进行打榜、刷数据、购买代言等各项粉丝活动。
在为偶像专辑打榜这场活动中，后援会同样肩负着组织、宣传、号召的任务。
记者调查发现，为了提高数字专辑销售量，各大后援会可谓是各显神通。偶像发布新专辑之前，后援会和有号召力的大粉会发长文虐粉，来调动粉丝情绪。后援会还通过“拔旗”、晒单等方式来引导粉丝进行消费。“拔旗”是指后援会和大粉设定销量目标并许诺奖励，组织粉丝完成目标以获得奖励。“晒单”则是鼓励粉丝在评论区或者超话亮出自己对偶像的“销量贡献”，来提高粉丝的参与度。
比起后援会的循循善诱，大粉的言论更加激进和赤裸。在网络上流传较广的“工作党1000元起步，学生党最低一只口红”、“能买100张就咬咬牙买300张”此类言论就是源于某流量明星大粉催促数字专辑销量。
一位追星长达10年的资深粉丝Karen告诉记者，购买数字专辑、电子杂志这种对于粉丝来说，完全没意义，一波完了还会有下一波，无尽的割韭菜。会买都是被粉圈逼得，大粉会催，只要看超话、粉丝群，就会被卷入，整个人完全被情绪感染。
那如果不买会怎么样呢？Karen说，在粉圈里，如果你想要发言，注意不是话语权，而只是说话的门槛，都需要出示你的购买记录。包括演唱会领应援，认识同担朋友，都要用你的购买记录和集资来证明自己。如果你买的少，就会觉得抬不起头来，就像上学时期学渣不会到学霸面前显摆一样。
在饭圈中，大家不约而同的遵守着这样一条规则，花钱等于爱，花的越多，说明你对偶像越忠心，相应的，在饭圈的话语权也会越大。而没那么狂热的粉丝不敢轻易出声，于是一些粉丝言论越来越激进，圈子里越来越容不下不同的声音。
为了筹集到更多的钱，还有粉丝鼓动其他人通过花呗、白条等网络消费借贷参与集资和购买。记者了解到，集资和购买的参与者不乏未成年人和没有经济能力的大学生。
在最近刚发专辑的蔡徐坤超话里，一些自称高中生的粉丝晒出自己的购买记录，他们大多数购买十几张数字专辑，总花费大概在两三百元之间，也不乏有购买三四十张专辑的高中生粉丝，有些表示自己已经花了唯一的零用钱。
大学生小南告诉记者，追星中最后悔一次消费就是购买数字专辑，大概花了6000元，而当时生活费只有1800，所以用了花呗最大的额度。“不是一个月，而是半年，都陷入贫穷。不敢去外面消费，只吃食堂最便宜的饭。每次来大姨妈都要抱怨很久，因为卫生巾很费钱。”
财经网记者还了解到，一张专辑只有销量是远远不够的，为了能让偶像的新歌登上平台的榜单，后援会还要号召粉丝提高歌曲的播放指数、传播指数、喜好度、付费指数和人气指数。也就是说，粉丝在重复购买专辑之外，还要花费额外的时间、精力和金钱去维持歌曲的热度。
曾参与过歌曲刷榜的小南表示，刷榜很无聊，需要重复听，她一般都是把手机放在那循环播放，然后去做别的事。只是后援会要求每天都要打卡，大概要持续一个月，战线很长，所以觉得有点负担。
根据新音乐产业观察，一张数字专辑的收入三成会给到音乐平台，七成给到版权方——也就是唱片公司。不过像鹿晗、周杰伦这种议价能力较高的歌手，在分成比例上也可以争取到更高。
而出钱又出力的粉丝，留下的只有一张张重复收听的数字专辑。
（应采访者要求，本文小雷、Karen、小南均为化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