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人愈富、穷人愈穷，疫情之下为何境遇两重天

导语

新冠疫情全球暴发以来，全球贫富分化显著扩大。一方面，贫困人口生活压力增加，全球脱贫进程出现停滞甚至倒退；另一方面，大型企业继续利用低成本劳动力和有利的政策环境扩大利润，亿万富翁数量持续攀升。财富的过度集中会引发一系列社会问题，需要国家通过改进税制、增加公共服务投资、加强企业监管等手段，促进社会公平。

新冠疫情全球暴发以来，“富人愈富、穷人愈穷”的趋势愈发明显。

一方面，乐施会报告指出，自2019年以来，全球亿万富翁新增573名，总数达到2668名。其中新晋世界首富埃隆·马斯克的财富估计增长了约7倍。而另一方面，据世界银行估计，全球约7500万到9500万人跌落至1.9美元/天的国际贫困线之下，这些家庭遭遇着饥饿，更无法承担医疗教育支出。

在贫富两极之间，从美国亚特兰大到印度加尔各答，从英国曼彻斯特到肯尼亚蒙巴萨，世界各地的中产阶级也感受到了生活成本上升的压力：食品和燃料费用的上涨速度远远高于工资。对此，各国政府纷纷采取应对措施：英国承诺“提升工资水平”，而中国正努力实现“共同富裕”。

悲观主义者可能会说：“富人愈富、穷人愈穷的世道不是向来如此吗？”这种观点是错误的：在1920-1970年间，世界很多地方的收入不平等问题是有所缓解的，当时各国工人阶级联合起来要求涨工资，政府也建立了福利制度，采用累进税为公共卫生、教育和住房提供了资金。

实际上，从1990年到2019年，世界经历了一个“富人更富，穷人脱贫”的时代。根据联合国千年发展目标统计，发展中国家极端贫困人口的比例从1990年的47%下降到了2015年的14%。随着新兴经济体的迅猛发展，超10亿人实现脱贫。截至2020年，世界贫困人口的生活状态每年都有所改善——他们的收入增加，食物更加充裕，受教育程度也有所提高。

所以，进入本世纪第三个十年，究竟是什么让全球不平等状况反而加剧？

让我们先从穷人说起。联合国贫困指标显示，消除全球极端贫困的进程出现停滞，甚至可以说已经结束。气候变化、新冠疫情以及俄乌冲突等问题迫使数千万人（尤其是女性）陷入贫困和饥饿。

极端贫困人群背负着三重压力。首先是失业压力。新冠疫情和封控措施导致他们打零工的机会锐减，农场和建筑工地的临时工、路边摊以及其他类似的工作在一夜之间消失了。第二是债务压力。许多家庭为了生存花光了积蓄，甚至负债累累。尤其是，一旦感染新冠，穷人遭受的痛苦更加严重，甚至可能导致家破人亡。

第三是生活成本压力。2021年，许多贫困家庭在经济状况终于出现好转，却不料主食价格开始飙升。联合国估计，过去两年粮食价格上涨了48%，单是2022年3月就涨了17%。这些家庭不得不将收入的40%到60%用来购买食品，因此无力负担医疗和房租等其他支出，疾病、失业和流离失所无可避免，这无疑是灭顶之灾。

疫情对中产阶级的影响则更为复杂。在疫情初期，他们全都遭受了巨大的痛苦，印度甚至出现了天价倒卖氧气瓶的黑市。但后来的情况就不太一样了。一些个体户，比如开餐馆、私人诊所和健身房的，他们的经营遇到了困难，而那些能够居家办公的人却“因祸得福”：他们通勤时间减少了，居家时间更充足，交通和外出就餐上的费用也随之降低。对于欧洲、北美和东亚的许多“上班族”来说，生活水平实际是有所改善的。

那么，富人的情况如何呢？在新冠疫情时期，亿万富翁的生活一直很滋润。乐施会的报告《从痛苦中获利》(Profiting from Pain)向我们说明了食品、石油、制药及科技大佬们是如何从最近的危机中获利的。比如，亚马逊创始人杰夫·贝索斯的财富自2020年以来增加了450亿美元，这要归功于数十万薪水微薄的亚马逊仓库工人和快递员的劳动。再如世界上最大的食品贸易商之一——嘉吉公司，2020年向嘉吉家族支付了11.3亿美元的股息，预计2022年的股息应该会更高。

这些亿万富翁和他们的家族不仅通过涨价来从穷人和中产阶级手中赚钱，还通过谈判和诉讼争取到了对自己有利的国内外政策。他们利用手下的律师和会计师团队，想方设法将个人和企业税收降到最低，垄断知识产权，消灭潜在的竞争对手。

正如诺贝尔奖得主斯蒂格利茨所言，这种财富的高度集中引发了欧美等国的“政策捕获”。所谓“政策捕获”，指的是大型企业及其高管有能力按照自己的想法影响公共政策走向，而不顾社会后果。低税或无税政策、反工会立法和知识产权垄断等，让富人获取到了更多财富，但对社会来说却是灾难性的。

那么应该怎么办呢？挑战这些亿万富翁和企业巨头是很困难的，但越来越多的社会活动家提出了国家累进税制、政府投资公共服务、对企业所有权和税收进行有效监管等想法。一些富人也已经意识到，如今的不平等世界并非他们想要的，人们的价值观需要改变。比如美国的“爱国百万富翁”联盟，由一群关注美国不平等现象的高收入人士组成，他们主张政府应多向他们这样的高收入者征税。如此集中的财富无法为亿万富翁的后代提供可持续、公平、凝聚力强的社会——一个可以在阳光下散步或与朋友品咖啡的愉快世界。

正如十年前理查德·威尔金森和凯特·皮克特在其著作《公平之怒》(Spirit Level)中所揭示的那样，促进平等不仅将造福于穷人，也会提升富人对生活的满意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