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炒期货变成“卖苹果”。
红星资本局注意到，期货炒家、微博大V“林登万”（现微博为“浪猪灰头”）近期在期货市场交割了300万斤苹果，在网上寻求出货的消息，引发网友热议，同时也引发期货圈质疑。
期货市场交割方式有现金交割、实物交割两大类，但实物交割在期货合约总量中实际占比很小。“期货市场的多头将交割物拿到C端市场销售的情况，在业内更是很少见的。”期货业内人士在接受红星资本局采访时表示，以往，接交割物的贸易商往往在销售渠道较有实力，能将交割果出售到现货市场。
有期货业内人士质疑，“‘林登万’等人选择进入交割月，是想赚空头支付的违约金，结果没有赚到违约金，但手上的交割果又要处理掉，便希望通过炒作的方式扩大自己的知名度，或者还有其他的目的。”
关于这些质疑，2月12日，“林登万”在接受红星资本局采访时回应称，“现在不方便进一步透露，事情比较敏感，这个东西不是普通的商品，还关系到其他方面的复杂利益。”此外，“林登万”还在微博上称此次事件能让“百姓吃好，果农赚钱，大家都好”。
事情的真相究竟为何？
业内人士质疑“林登万”逼仓
“林登万”公开在媒体上表示，他和几个朋友接到的300万斤（1500吨）交割果，发生在今年元旦之前。
据他回忆，去年12月份，苹果期货价格一路跌到了8000元/吨以下，由于觉得这种低价不可持续，他和朋友本想大举抄底做多。到12月末，疫情持续，市场对需求比较悲观，贸易商和期货市场卖方都参与了抛售。“我们接货是被迫的，平掉多单期货市场上就会亏很多，还不如直接赌一把，就决定参与实物交割了。”接货后，他面临300万斤交割果的销售问题，在微博表达了“下辈子不再做期货”的后悔之意。
截图自林登万微博对于其“被迫接货”的说法，期货业内人士有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看法。
期货的交易是对手盘，简单来说，就是多头赚空头的钱，或者空头赚多头的钱。期货业内人士袁先生质疑“‘林登万’等人利用资金的优势，在期货上逼仓，空头交不出货，就要自行平仓，面临亏损，并且赔付违约金。”
袁先生的质疑事出有因。2月14日，袁先生告诉红星资本局，苹果期货去年12月合约，以产业客户为主的空头交货时间很紧。主要原因有：受疫情影响，运力下降，人力减少；叠加元旦和春节来临，很多冷库员工都要返乡等等。“即使果农手上有果，也来不及全部整理出可供交割的货源，交货存在困难。”
“不是说从果地或水果市场拉一车水果，就可以拿到期货市场做交割品了。卖给超市的苹果，苹果稍微碰伤都无所谓，但是交割果是不允许的。”物产中大期货研究院农产品组组长陶圣炎告诉红星资本局，交割果要符合标准，需要去跟交割库或质检机构对接规则，再按照标准进行分拣。
苹果期货中的基准交割品，是符合《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标准鲜苹果》（GB/T 10651-2008）（以下简称《苹果国标》）一等及以上等级质量指标且果径≥80mm的红富士苹果，其中果径容许度≤5%，质量容许度≤20%（虫伤计入质量容许度，磨伤、碰压伤、刺伤不合格果之和占比不做要求），可溶性固形物≥12.5%。
“形成仓单的成本偏高，能形成仓单的量也有限，容易被一些人钻空子。”陶圣炎告诉红星资本局。
“市场有传言，在10月合约和11月合约的交割过程中，出现不少争议。”对于争议原因，陶圣炎告诉红星资本局，交割人进交割的头寸是有限的，一方面通过逼仓，在逼仓过程中，逐步平掉主要仓位，可以在盘面上获得利润；即便到最后到了交割月，在交割过程中，还能以质量问题为由申请复检，获取空头支付给多头的违约金。相当于挣两道钱。“在12月合约中，交易所也及时采取一些干预手段，维持整个交易秩序。”
陶圣炎猜测，“‘林登万’等人选择进入交割月，是想赚空头支付的违约金，结果没有赚到违约金，但手上的交割果又要处理掉。便希望通过炒作的方式扩大自己的知名度，或者还有其他的目的。”
关于这些质疑，2月12日，“林登万”在接受红星资本局采访时回应称，“现在不方便进一步透露，事情比较敏感，这个东西不是普通的商品，还关系到其他方面的复杂利益。”
是惠农还是伤农？
2月14日，红星资本局进入“林登万”卖苹果的微信小程序商城，商城所售苹果的包装盒以及购买介绍上，都标注着“交割果”。若领取22元优惠券，到手价66元/箱，一箱7斤，平均9.43元/斤。此前7斤到手价60元，平均8.57元/斤。
截图自微信小程序商城关于苹果销量的问题，红星资本局于2月12日询问“林登万”，他回应称“交割果一下子火了，我觉得对整个苹果行业是有好处的，我们目前出货比较顺畅，但我们的出货能力有限，就劝一些客户，向其他卖家买交割果，把流量义务贡献给整个行业。”
此前，“林登万”在微博称，“能把期货交割果普及给大众感觉很开心很有意义，果农应该在好果上获得好价格，百姓吃好，果农赚钱，大家都好。”
不过，“林登万”认为的“惠及果农”，或许并非如此。
某苹果期货分析师认为，在这次事件中，“林登万”所接手的交割果，来自于空头自己的货或是收购果农的货。与果农有直接买卖关系的是空头，不是“林登万”。因此，该分析师认为“‘林登万’将这批果卖多少钱，并不能惠及到果农。”
期货业内人士袁先生也持同样观点。他打了一个比方“我买了一套房子，房子涨价了，我不可能把差价的金额退还给开发商。同样，‘林登万’也并不会把卖果的钱返给果农。”
要在苹果现货市场中实现“好果卖出好价”，陶圣炎看来，主要是依靠贸易商在供应链和销售、品牌带动等方面的能力，将产地里高品质的水果，卖到更好的市场，让市场来决定价格。“而‘林登万’把他手上的苹果，通过营销手段高价卖出，这不是市场形成的价格，也并不代表市场上所有好果都能以这样的方式卖得好价。”
陶圣炎补充说明，在这次事件中，“林登万”与其朋友接货的量是300万斤，也就是1500吨。苹果的库存量每年都是在百万吨级别。“这批货放在整个现货市场来说，可以说是微乎其微。”陶圣炎认为，他所卖的交割果量不大，但期货对现货起到一个价格风向标的作用。这起事件会释放一种信号，从而误导果农，在交易决策和心态上发生变化：期货交割果卖那么贵，果农是不是也可以卖贵一些给贸易商？若苹果最后卖不掉，承受损失的还是果农。
陶圣炎还表示，若“林登万”能利用自身资源和渠道，推动苹果现货市场实现“好果卖好价”，是好事；若他期望于在期货市场通过逼仓，在虚盘挣快钱，还打着“帮扶果农”的名义去现货市场收割流量挣钱，这种行为并不值得推崇。
此外，在袁先生看来，“逼仓的行为，是在变相压榨果农”。他认为，如果此类事件发生过多，以产业客户为主的空头在期货上亏损多，期现整体加起来挣不到钱，就不乐意收购果农的货，果农的货卖不出去，种苹果的人会越来越少，苹果价格就会越来越贵，并不利于行业发展。
“交割果”不容易吃到？
业内人士：炒作概念
“本来交割级苹果不流通于大众市场，但是我想让普通消费者也能吃这种果子。”“林登万”在其微博上称，交割果的流通渠道是“走高端市场或出口。”
听闻此言，微博网友对交割果感到好奇，纷纷表示“给个购买渠道，想尝尝”“我的交割果也到了，我看群里说‘期货无情人有情’就下单了”“好奇交割果是什么味道”。
上述苹果期货分析师表示，交割果的标准就限定了质量太差的苹果无法进入交割，交割果的品质是属于中等偏上。但是，商超、水果店里，比交割果品质好的苹果还有很多，广大消费者都能买到，只是不以“交割果”的名称出现。
从产品流通的角度看，陶圣炎称“不要把交割果神圣化。”他认为，期货交易属于远期交易，交割果只是个标的，最终目的还是要卖掉，并不是拿来“贡”着。不管是农产品还是工业品，在期货市场交割完之后，还是要流向现货市场的。
据袁先生了解，不是所有的交割果都出口了，一些交割果流入现货市场，在超市里，大概也就是5.5元/斤左右。
不过，这次事件也侧面反映出，由于执行的交易标准不同，期现业务之间存在断层。苹果作为生鲜品种，自从在期货上市后，关于期现业务联动方面的争议不断。
期现业务进一步联动的难度在哪？上述苹果期货分析师认为，期货的标准是固定的、具有刚性，但苹果不是标准化生产，其质量受气候因素各方面影响较大，现货的标准是来回波动的。因此，二者比较难调和。
“对此，交易所也一直在对苹果期货的交割规则做调整，让期货能更真实地反映整个市场的变化。”陶圣炎称，这次事件倒逼交易所和监管部门去思考，在涉及到诸如生鲜类的特殊交割品种时，交割标准和要求是否可以进一步贴近现货贸易。
红星资本局注意到，为更贴近现货市场，郑州商品交易所(下称“郑商所”)也在不断调整规则，1月17日，郑商所发布消息称，自苹果2210合约适用新版规则后，苹果期货交割量明显放大，郑商所为适应形势主动增设交割服务机构。
为与新规则相适应，郑商所还修订了《苹果期货货物交收检验工作指引(试行)》，详细规定苹果期货交割流程，使苹果交割更加贴近现货市场，并加强培训，做好投教工作，通过线上、线下等多种形式向产业企业讲解苹果期货交割流程及注意事项，强化产业企业对苹果期货交割的认知。
红星新闻记者 俞瑶卢月佳
编辑 杨程
